回到府后,他心中自是不能平稳,回想起惠儿的话,她在后宫过得并不是很好,君心难测,除了翠涓也没有几个知心人能朝夕相伴,更何况他那表妹,两年前还如一匹脱缰之马,会爬树,会捣乱,虽说已经十七岁却仍爱打打闹闹,终日里缠着自己带她出去玩儿,那样一个女子,想不到仅仅两年,竟变得如此判若两人。取代她的活泼,开朗的,是成熟和稳重,可她再也不是那个爱笑的表妹,取代的是流不尽的眼泪和无有人知的满腹苦楚。他在宫外,她处深宫,两人虽不是千里之遥越远在天边,虽不是生死相隔却是天上人间。桃花依旧开,只是昔人已不在。正当他沉思时,忽闻身后脚步声。卢氏手端着一盘梨花糕,静静地放在他眼前。“公子还好吗?”卢氏目如秋水。“还好。”他柔声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他问。”卢氏微微一笑,“自打妾身嫁到府里那天起,就察觉到公子的心意,公子可还记得那天?妾身偷偷溜进公子书斋看到了墙上的那幅画,后来得知,那画上人就是公子的表妹,只不过现在已入宫了,妾身未嫁前常读公子诗作,却想不到,原来那诗中人,就是那墙上的画中人,妾身想啊,公子整日烦忧思念,终究不是办法啊,于是妾身有了一个主意,进宫偷偷地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也知道此事?”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是啊,妾身与惠妃娘娘不熟,只能去求皇后娘娘了,你办成法师后皇后娘娘特意将你们二人分去了储秀宫,并封了一切口舌,所以那日之事,永远不会有人看到或听到。”“可……可皇后娘娘怎么会……”卢氏眨眨眼睛,“再怎么说,妾身也是淑人,宫还是进得了的,再者妾身的母亲与皇后娘娘母亲有过交情,妾身幼时常和皇后玩耍,打着叙旧的名字进宫有何不可?再者,皇后娘娘心知惠妃娘娘的事,惠妃娘娘也希望见到你,皇后的意思是,见最后一面,从此安心地各守一方,妾身的心思是,了却公子心事一桩。”他许久未语,“你就……不怕我忘不了么?”卢氏微微一笑,眨眨眼,“那就走着瞧吧。”说着指着梨花糕,“刚做的,公子尝尝。”
落霞孤鹜,好一道夕阳美景,他独立在院中,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公子身上不大好,赶快添件衣裳吧。”卢氏柔声道着,进屋去取来一件披风。
次日皇上说要巡抚江南,所以在这短短几日里随同皇上去的官兵护卫都要调好,还有巡抚地的安全,以及皇上让他事先调查的当地的消息等等,龙体不得有闪失,所以近几日里几乎所有参与者都忙得焦头烂额,眼下暂无闲暇回家,可到了当地那就是一两个月,虽是一两月,过起来也很快,只是留在京城的人,恐怕是极为漫长。出发当日,父亲是朝廷名官又是内务总官,不得离身。母亲与卢氏在门前依依不舍地送别,卢氏倒底强装笑颜,可他看得清她眼里含着一汪清澈的泪。“盼君早归。”除此之外,她没说什么,只怕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
光是路程就十几天,虽说途中也站站歇息,可昼日里几乎马不停蹄,皇上累了是必然,伺候主子的奴才们也都心中叫苦,他一路上掌管着皇上的安危,夜间里陪皇上议政,倒不觉得很苦。终于,江南到了,果然与北方不同,无有人不赞叹这个鱼米之乡,家家有花户户有水,花儿常艳草木常青,皇上打趣,以后让位,就在这江南安养余生。十几天里寻访了好几个县,眼下三藩已平,天下再无不是大清的国土,只不过一些残党至今还未找到,此次江南寻访也是几位大臣最终拗不过皇上才同意的,尤其皇上为了说服太皇太后,费尽了口舌,皇上心中应自有打算。他终日跟在皇上身边,时常以皇上为天,在他心里,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明君,只是有一事,如果当初皇上不是封他为三品御前侍卫而是送他去翰林深造,也许会更让他大展宏图,倾尽毕生之力为大清江山效劳。
“容若。”有一次,皇上叫道。“皇上?”“朕在你心中,是怎样一个皇帝?”他沉思片刻,嘴角微微一笑,“皇上胸有大志,善用良才,奖罚分明,心系百姓,治三藩平天下,臣此生以结识皇上为幸,以为皇上效力为荣。”皇帝笑而不答,他颇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