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已走了两月有十几日,转眼时节已转秋。虽秋高气爽,但傍晚还是不免有一丝凉意。一日与顾梁汾相聚时他问,“沈姑娘姓沈名宛,可为何当初她对我说她叫沈莹?”顾笑了笑,“宛妹在江南可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平日里那些听闻芳名想见又见不到的公子哥儿,多的数不过来,宛妹道,她从不将自己真姓名讲给外人听。”他亦笑了,想必她当日定是将自己也当作了其中一人。
傍晚时分,手抚在栏杆上,晚风阵阵,听几处孤鸿,看落日斜阳。小阁楼上残阳如血,好一个落日美景。只是每逢黄昏,那些往事就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总想着自然是不好,可忘也忘不掉,理也理不清,只能让他一遍遍掠过脑海去。如今算起,那人逝去已有四月了,想从前,两人常登上这小阁楼看落日,美景依旧,只是如今人已不在了。“纤月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只否那人心,旧恨新欢相伴。谁见,谁见。珊枕泪痕红泫。”
刚刚进到家的院子里,忽闻皇宫传来口信,皇上七日后要出关东巡,祭告奉天祖陵。这消息甚是突然,他显然是没做好准备。进入房内,见满屋子的衣服,卢氏一边让丫鬟从柜里往外拿,一边挑选着。“你这是在干什么?”他不解地问。卢氏一回头,朝他一笑,又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卢氏轻轻道,“公子此去,可是又要十天半月?”他顿时领悟了,她是在帮他收拾行装。可这要如何开口。“淑月,此次随行,没有两月是回不来的。”卢氏那东西的手顿时一停,怔了一下,但立即恢复了平静,“淑月明白了,但此次公子要去的是边塞,一路上必是辛苦,一会儿淑月再去药铺买些补品过来。”他握住妻子的手,虽心中有千万言语,但看到她如水的目光,他顿时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她都懂。
晚上,月光清冷,他坐在院子里抚琴,抬头忽然发现今晚的月亮特别圆,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卢氏也正站在院子里,他急忙过去,“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多加件衣服,说着脱下自己的短褂搭在她身上。卢氏把衣服拢了拢,“我不冷。”她笑着。“你不冷也不怕你腹中的孩子?”卢氏微微一笑,低头道,“公子,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他恍然一悟,原来今日是八月十一,怪不得,怪不得。“只怕中秋节,我们不能一起过了。”卢氏心里伤感他知道也看得出,只是这个女子从不把心事说出口,从来都是语气淡如水,心思细如针,从没听她说过一句怨言。“公子此去,一定要保重,转眼就是十月,边塞要比京城冷的多……”她还要说什么,突然转身回屋,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支箫。“公子,难得今晚月色,公子若有雅兴,我们合奏一曲如何?也就当是我为公子送别了。”“好。”他应着,“你想要什么曲子?”卢氏笑道,“今晚我们就不弹别人弹过的曲子了,公子弹琴,淑月吹箫,我们各奏各的,看能奏出一支什么样的曲子来如何?若是好,这就证明,我与公子夫妻二人心意相通。”他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温暖的笑。随后,沉思片刻,待心中有了些曲调之后,轻轻抚弦,琴弦被拨动,慢慢地,一股清水似的婉音流淌出来。卢氏慢慢地以箫附和,时高时低,曲调悠长。他心中忽掀起千万波澜,迎着这满月,夫妻以箫琴同奏,此曲此意,此情此人。漫漫人生路,如果一生都能这样该多好,就这样,我弹琴你吹箫。忘了一世烦愁,再不由他人束缚。你我二人,长相伴不分离。
弹罢,卢氏恰好也吹奏完箫,曲子虽不是完整但也让人听得很舒心。卢氏笑道,“公子觉得如何?”又自嘲道,“方才有好几处跟不上公子的地方,若是有外人听着,淑月定是不登大雅了。”他拉过她的手,“怎么会呢?待我有空定把这曲子写下来,也不枉我们一番心思。”“那曲名……”卢氏苦想半天,他微微一笑,“就叫鸳鸯谱如何?代表你我夫妻心意相投,白首不分离。”卢氏脸上泛起淡淡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