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观,字梁汾,乃明末东林党人顾宪成之四世孙,早年中举后为中书令,半皇帝南巡,不知怎的因罪罢官后沦落故里,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一首“金缕曲”,“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家里来了为私塾先生,说是阿玛请来给幼弟教书的,可他没想到请来的正是此人。那日从皇宫归来时,忽听朗朗读书声,按奈不住心中好奇走到幼弟房间的窗边,侧耳聆听。不想咳了一声,惊到了屋里人,逃也逃不走,只得进去陪个不是。那人一笑,声音竟如此爽朗,看上去不过三十有六七,想想比自己大了不过十几岁,那人豁达开朗,两人坐谈片刻甚是投缘,他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位,就是“金缕曲”的作词人。若说从那以后两人就成了朋友,那是远远不够的,二人每隔数日定促膝相谈,几日不见,如隔春秋。
一日梁汾来找他出门,两人在街上闲逛,见一家名叫“醉香坊”的酒楼便走了进去。他平日里只饮些茶水,奈何友人无酒不能助兴,也只得跟着喝了几杯。数杯已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闻顾兄有一金缕曲,“季子平安否,敢问这季子为何人也?”梁汾不语,只是笑了笑,又为自己斟了一杯,“兄台这么想知道么?”他点了点头,梁汾脸上露出一丝忧伤,深叹一口气,“此人是我的一个故友,他与我年轻时便相识,只不过现在,已被流放远方了。此人豪放不羁,性子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几十年的交情,我还知他幼年时在私塾常拿同学的帽子来蹂躏,被私塾先生问话时,他道,反正是待在俗人头上,不如拿来蹂躏。”“哦?”他甚是感兴趣,梁汾接着道,“十六岁时他对同乡说,若无我,卿便是苏州第一人。”他笑了笑,“这位兄台想必是位孤高冷傲,不容世俗之人。”梁汾点点头,“不错,可是啊,也就是他这个性子!到最后还是惹了麻烦,弄得现在饥不能饱食衣不能遮寒,在那荒凉之地受尽苦头。”“怎会这样?”他眉头一皱。“不瞒兄台,兄台可知先帝治世之时,有过一场“南闱科举案”?”“晓得。”他轻颌一下。“他遭人陷害考场舞弊,家破人亡,被流放到宁古塔之地了,想想如今,已有十五年。”他难掩心中惊讶,想不到顾兄竟和这样的人亦有交往,但宁古塔乃严寒极苦之地,一介读书人,在那里度过十五年,岂不是生不如死?想想心中不觉生起怜悯之意。“敢问这位兄台叫什么?”“他叫吴兆骞,字汉槎。”
吴兆骞乃苏州人士,当地人都称之为怪人,只因性子狷介,不易交往,可竟能让顾梁汾这样的人视为挚友,定是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越想越是好奇,很是想与这位兄台见见,只是有罪之身谈何容易?若求皇上呢?只怕翻起前朝旧事加上细细调查,耗费时间不说也会多生波澜,这可如何是好。“兄台。”梁汾忽然唤道,“兄台代我,去求求令尊大人明珠太傅如何?”他一惊,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梦醒时分,咳得厉害,起身喝了杯茶水却不见好。天未明,却没了困意。他坐起来细细想着梁汾说过的话,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