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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悼亡人

惠妃病逝后的第十七日,他如往常一样进养心殿,见到皇上下跪行礼,“给皇上请安。”皇帝只字不语。一旁的德公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皇上,预料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不由提了一口气。“你来了。”过了半晌皇帝把批完的奏折往桌旁一堆,抬头看着他。皇上见他一动不动,叹了口气,“朕给你的修养期限还未到,这么急着复职,是怕旁人夺去你的位置不成?”“皇上早就知道了。”双目盯着皇上,语气却异常淡定。“什么?”皇上一怔。“惠妃娘娘不是因为用药过量而死的。”皇帝并未惊奇,提笔蘸了蘸墨,“用药过量确实打落了胎,不过惠妃是从那后突然病情恶化,太医也束手无策。”“臣说的不是这个。”他目不转睛。皇帝把手中的笔一放,“啪”,冷冷的一声。“那你是何意啊?”他忽然双膝下跪,“臣想请皇上为惠妃娘娘申冤。”皇帝眉头一皱,随后舒展开,深叹了口气,“容若啊,你与惠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况且她又是你的表妹,你哀痛之心朕不是不解,只是惠妃病逝之事就算你不愿相信那也是事实,你要朕从何替她申冤哪?”他一步向前,“惠妃娘娘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皇上您早就知道,那太医院的药方实属伪造,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害死惠妃娘娘的人是谁,皇上心里应该早就清楚,只是皇上不愿查,”皇帝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皇上不愿查不是因为您怕扰乱前朝,而是您根本就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最好是所有人都忘了,可皇上您要知道,那是您的子嗣!那是您,第一个还未有到人间来的小阿哥!惠妃一向温顺严谨,安分守己,对皇上以诚心相待,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皇上您如此对她!”“纳兰容若!”皇上猛地站起身将手里的奏折一把打在他身上。“纳兰,你是不怕死的朕知道,可你若再敢说一个字,你信不信朕这就让你不死不活!”“臣冲撞皇上罪该万死,只是皇上不还惠妃一个公道她死不瞑目!”“纳兰容若!”“皇上忌惮索家,为何不借此事彻查到底!”“来人!”皇帝喝道,“将纳兰容若押进天牢!”几个人上来将他扣在地上,“请皇上为惠妃娘娘申冤。”皇帝瞪着他。“臣这一生能陪伴皇上是最大的福气,临别之际臣只想求皇上……给惠妃一个说法,臣也就死而无憾了,臣有罪,皇上要如何处置绝无怨言,只是臣的话,还请皇上三思。”皇帝默默地与他对视半晌,忽然手一抬,“罢了,罢了,交到明珠府上去,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他的儿子。”“嗻。”几个侍卫立刻将他押了下去。

明珠府里。“啪!”“啪!”两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整个厅堂里所有人都不敢喘一口气。夫人不忍心,上前劝了几句,“老爷,您消消气。”“消气?”明珠说着抬手又一耳光,“明儿就叫这畜生气得上西天了!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他,一家上上下下早晚要被他害死不可!”说着还要下手,夫人与卢氏上前死死拦住,夫人被猛力推开,卢氏上前一护,险些撞了墙壁。明珠见二人如此护容若,又忽然想起卢氏有孕在身,喘着粗气,指向他,“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滚到祠堂跪着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他出来,听见没有!”说罢一甩手走了出去。家丁正要拉他,他猛地甩开手臂,“我自己会走。”淡淡的一句,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祠堂走去。

日落西暮,祠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渐渐地夜幕降临,四周弥漫起寒气。他一动不动地跪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也不知钟响了几声。等到几乎外面一片漆黑时,忽然有人敲打祠堂的门扇,他身子一动,却没回头。过了半晌,那门竟自己开了,一股凉风贯进来,使得他打了一个寒战,随后那门又自己关好了。他从不信什么鬼神,若是表妹的亡魂,他想,便随她去了也好。忽然,一双手抱住自己的肩头,他身子猛地一动,随后耳边是一股兰气芳香。“公子。”她缓缓道。竟是卢氏。“他眉头一皱,“你怎么到这来了,你不知自己的身子么?再者让阿玛发现了如何是好。”卢氏眨眨眼睛,“公子别怕,我偷着来的,没人看见。”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我去厨房找了点吃的,我看没别的什么,只有些桂花糕,便包了过来,公子先吃着,哦,我还带了些水。”说着又掏出一只酒瓶。方才还要赶她走,此时见妻子这般模样却已哭笑不得,不知她一只袖子里,怎能藏得了这么多东西。“淑月,你以前经常这样干么?”他半哭半笑地问。“怎么会!”卢氏一抬头,“妾身这是为公子第一次!公子您,可不要以为妾身经常偷东西的,我对天发誓这是第一次!”卢氏竟当真做了个手势,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让人顿生心疼。他笑了笑,“好了我相信就是,”又停顿一下,“不过你方才没有称自己“妾”的时候,我是真心喜欢,此后,你我夫妻不需在意这些称谓,就以“你我”相称就好。”卢氏娇羞地一笑,“淑月遵命。”“公子,伤好了么?”卢氏有些担心地问。“好了。”他道,“放下这些东西,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情,不是得到宽恕就能解决的。”“好。”卢氏虽不知实情,却答应着,把东西摆好,又叮嘱几句,才悄悄把门关上离去。

又过一日。次日的黄昏,突然祠堂的门被人打开,管家走进来说宫里来人了,就在公子的书斋等着,要公子赶快过去,跪了一天一夜早已没了力气,刚从垫子上起来就要摔倒,幸亏管家扶住。勉强支撑着走到书斋,果然宫里来了人守着,他缓步走了进去,有一个人正站在他的书架旁看书,只是他没有想到,此人竟是皇上。

他先是一惊,随后缓缓跪地,“罪臣参见皇上。”皇上回过身,看着他,把手中的书晃了晃,“真是好批注啊,不愧为我大清第一才子。”他不改神色,“谢皇上夸奖,罪臣闲来无事时胡乱画画罢了。”皇上盯着他看了半晌,“知道朕为何来找你么?”“罪臣不知。”“坐。”皇上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随后自己坐到另一把上。他也不犹豫,随着皇上坐了下去。“朕,明白你的意思。”皇上顿了顿,继续道,“朕也知道,惠妃之死,另有文章,只是朕,目前还不可。”“为何?”他问道。皇上盯着他,目不转睛,“索氏的确是个心头之患,只是目前为止这一切还在朕的掌控之中,并且朕知道,皇后绝不可能参与此事。”他道,“所以说就算皇上您什么都知道,为了前朝稳定,也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么?”“没发生?不可能,”皇帝道,“不过朕有一事要告诉你,有一日惠妃去徐嫔宫里,朕在储秀宫等她,见她枕边有一檀木盒子十分精致,不由好奇打开来看,原以为是些胭脂首饰,可你猜猜是什么?”皇帝故作一笑,“是一块手帕,那上面,写得竟是你纳兰的词句。”他顿时如被五雷轰顶,脸色一变,未等他说话皇帝又继续道,“当然,那是惠妃的笔迹。你听听,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好个心字成灰,除了你纳兰容若,还有谁写得了这要死要活的诗句!”他不语,皇帝又道,“也就是你,有胆子思念朕宫中之人。”他缓缓起身,跪倒在地,“臣无怨无悔,请皇上处死。”“你想得美!”皇上眉头一皱,“处死了你不就等于默认了你和惠妃之间的情分?你真的以为惠妃到死还牵恋着你么?你想得美!”他抬起头,不解,皇上叹了口气,“惠妃她,逝去的两月前,一天晚上,忽约朕到凉亭,那晚明月当空,她摆好了酒席,筝,待朕去后,她忽然说起年少时与你相处的时光,她还告诉朕,即使做了朕的女人,她的心里也一直在思念你。朕问她为何讲这些犯死罪的话,她说无论如何也要如实相告,她说,朕的好她都明白,那日储秀宫与你相会后,她便决定,此生不复相见,细细想来,路已定,宫已入,与你的点点时光,不过是年少时的谁都会有的经历罢了。既然做了朕的女人,她就应尽职尽责,从此以后她会将对你的崇拜,年少时美好时光永远封存在记忆里,即使做不到完全她也会尽力,她还说储秀宫冷清,问朕,愿不愿意帮助她一起封存过去。其实在朕心里,她比任何人都重要,只是她心里想着你,朕才有意疏远她,朕答应她陪她埋藏过去,从那十几天后,太医便诊出她有了身孕,朕高兴的不得了,朕是从心里盼着,连名字都拟好了。只是两月后,谁能想到……”皇帝陷入沉思,他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此,也终于明白了许多。“只不过朕要告诉你,惠妃确是病死的。她走的前几日,那晚下着大雨,朕送过她几盆昙花,就放在院子里,朕与她约好,这花她好好养着,待昙花一现之日共赏美景,她当晚不顾阻拦硬是冲出去把那几盆花亲自搬回屋里,没过多久就染了寒疾,加上身子正弱,太医院也没能抢回。”皇帝说到这里,眼里已渗出一汪泪。他明白了,他一切明白了,可是还有一事。皇帝看着他,“你不解为何朕不想彻查惠妃滑胎一事吧?那是因为你阿玛。”“臣的阿玛?”他双目一睁。“你屡次提到你阿玛结党一事,你真当朕看不出来么?如今他们最大的对头就是皇后那边,你阿玛原本是想用惠妃,可惜惠妃她心地太好太单纯。朕是想把索额图碎尸万段,只是如今将他降了罪,这朝中你阿玛的权势不就无人阻挡了么?”他上前一步,“那皇上是要他们两虎相争两败俱伤么?这样只会让朝局更加不稳。”“朕知道,这只是唯今之计,大局终归是掌握在朕的手里,况且,朕与你说这些话,可算是信透了你。”他缓缓一拜,“臣谢皇上,只是请求皇上,到时……”“你放心吧,”皇上一笑,“他毕竟是你的阿玛,朕会保他安度余生。”他将头碰触在地上,“臣,谢主隆恩。”

“罢了罢了。”皇上长叹一口气,“惠妃是个好女子,是朕,亏欠了她。”“不,皇上,是臣……”皇上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一壶酒,将一只杯子递给他,“是也罢,非也罢,今夜,就让你我二人一起为她悼念吧,若她魂魄尚在人间,也算是送她最后一程。”“好。”他接过空杯,注满了酒,一饮而尽,皇帝则拿着酒壶大口地饮。

次日清晨,他来到京城外的桃花林里,找了一处地方,那里桃花相绽,格外清静安宁。他用手一点点挖开泥土,将与表妹幼时一起编的一束桃花结,还有那支白玉兰簪子,一起埋到了桃花树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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