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卧病已久,但自有了身子后好了许多,皇上相比以前,来储秀宫的次数不是多了十几回,再说他宫的主子们,凡是平日里交好的都送来賀礼,小宫女太监陆陆续续都快踏破了门槛。惠妃啜了一口香茶,就叫小宫女拿下去换上新的,只听说永寿宫的情况徐嫔娘娘送来了一包江南的新茶,在这初春时节,能品到新茶是最好不过了。皇上依旧是下了朝就直往储秀宫,从前最勤时也不过一个月三两次,自那后却是两三日一次,弄得应接不暇,也就自那后储秀宫的奴才们个个精神抖擞,做事说话更是小心加倍,年老的嬷嬷们指东指西生怕出了什么闪失,储秀宫的人一向懒散,惠妃也懒得理,可自皇上勤来后这宫里上上下下就如同换了个模样,一向漫不经心的惠妃也亲自挑选起做衣服的布料来。太皇太后更是高兴不得,毕竟是皇家头一个子嗣,亲自驾到储秀宫问这问那百般嘱咐,一时间使得惠妃受宠若惊,应付不来。皇后那边却没什么动静,大家心里都明白,若是惠妃先有了子嗣,这就成了大阿哥,日后即便皇上有了嫡子,自然长幼之分还是有的,这皇位将来是谁的,到现在也许大家心里还没有个数儿。这几日连下着雨,毕竟初春,皇上唯恐储秀宫潮湿阴冷,惠妃身子又不大好,叫人送去了火盆。一日他随皇上散步在御花园时,皇上突然问他,“你这表兄就没有什么要送的?”他淡淡一笑,“储秀宫送礼的人连绵不断,又有皇上的心思顾及着,只怕是不缺什么。”皇上笑道,“你这表兄当的,惠妃的子嗣,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虽说是朕的儿子,可将来还是要叫你一声表舅不是?”“臣不敢当,”他笑着应道,“皇上的子嗣虽与臣有血缘,可亦有君臣之分,臣以后竭尽全力为皇上和小阿哥效力就是。”皇帝又笑道,“恐怕朕到时会烦你教教小阿哥笔墨诗书,到那时你可就要前堂后宫地跑,片刻无闲暇了。”他拱手笑道,“是。”皇帝不再说什么,也就笑着往前走。
后宫传出惠妃病逝的消息,也就是两月之后的事。那日他正值皇宫当差,听闻此事当时一口血喷洒在衣襟上,随后眼前皆黑,不知是被送去了太医院还是怎的,醒来后看见额娘坐在身边哭泣。他醒过来一把抓住额娘的手,“惠妃她怎么样了?惠儿她还好么?”额娘满脸泪痕,“额娘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不过前几日额娘还入宫去看过惠妃,她还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夫人说不下去了,他身子往后一仰,双目直直地望着天棚,吓得夫人赶快去叫大夫,几剂药下去后神志是恢复了,只不过滴水不进,终日双目凝视着窗外,从黎明到黄昏。卢氏已有身子,不易操劳,却终日留在他身边为他熬药擦汗,时不时地也说些什么,只是他一句也听不到。半月已过,桃花都已打了花苞,那日他推开房门,久闻到了外面的空气。只是他依旧不明,好好的惠妃,怎么会病逝的如此突然,几月前明明说好了的,又怎会几日间如此病重?他起先心里只是悲伤,可如今更多的是疑问,惠妃比皇后先孕,可以赫舍里皇后的为人,她怎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但若是皇后的家族之人,这就难说了,惠妃没了孩子最得利的是谁?而皇后有了孩子最得利的人又是谁?这人不是皇后,但在朝中掌着大权,不用再想,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估数。听惠妃身边的翠涓说,是惠妃娘娘身子太弱,一次风寒,太医下的药重了些,补品里又有娘娘平日里因过敏不易食用的东西在里面,所以才使得没了子嗣。他费尽周折找到了那所谓的药方,常人是看不出来,可他怎会看不出来那末尾的,“笹草”两个字,前面的字迹是不紧不慢,唯独这两字略有潦草,他还打听到那太医是左撇子,这两字却是用右手写成的。这草药清热解毒,孕者却不宜食之。无脑子的人也看得出这药方有问题,可皇上为何不管?皇上怎会不知此事并非意外?若是皇上早已知道了谁在背后下的毒手呢?凭着皇上的性子,怎会不彻查到底,可皇上为何这次天大的事却下旨不在追究了?皇上心里早就有了数儿,只是有意要将此事压下来。为何,这究竟是为何?百般思绪在他脑海里翻滚,纵有千头万绪这时间也理不清,惠儿最爱桃花,却没想到她会在这桃花欲绽的日子里芳魂离世。桃花开了,伊人却逝了。只是无论如何此事都要彻查到底,她是这人间自己第一次爱过的女子,更是自己的血亲,绝不会让她含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