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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

“不可能!”

花老夫人尚未来得及发表意见,长平王萧乐蠩却在这时已拍案而起。

虽然昭华公主早在听闻有血族女将手持红绫的消息时便曾向他推测,萧乐璇可能没有死,并且嫁给了血族人。但萧乐蠩只愿意相信前者,而拒不接受后者。尤其是,当年他跟随父亲去艳炽签订和平协议的时候,曾与朱承熙有数面之缘,他对那个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血族皇子实在缺乏好感。而且据他所知,乐璇当年与那个人的相处也并不愉快。

“是真的!”月?不谙世事,也不知就里,仍一味地强调,“她长得那么漂亮,像坠落凡间的仙子一样,让人看一眼便很难忘记,我记得清清楚楚,她就是我七叔的妻子。”

“不可能!就算是被挟持胁迫,以乐璇的性格,怎么都不可能会屈从于朱承熙的淫威,而且居然二十多年都未曾与家人联络——我不相信!”萧乐蠩说着,转身找另一个妹妹求证,“乐瑶,你来说说看,你相不相信?”

“我……”萧乐瑶反常地吞吐道,“也许会……有一点相信。”

没想到她会来拆自己的台,萧乐蠩瞪着眼睛,气鼓鼓地望定她,“你凭什么相信?难道你不知道,乐璇向来是最重视家人的,而且,她也相当重视父王为她所定下的婚约,虽然她心里喜欢的人并不是……”说到这里,意识到花老夫人在场,急忙一顿,转口道,“反正她喜欢的人绝不是朱承熙!你说说看,她怎么可能委身于他?并且还恩爱幸福?”

“可是……”萧乐瑶见到大哥真的生气,也有点心虚,但以她的性格却绝不可能有话憋着不说,“我也曾经见过朱承熙一面,虽然那时候我还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朱承熙,但是……已经觉得他和乐璇相当般配。”

“是吗?”自月?指认之后便在一旁冷冷沉默的花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开言,“大郡主,他们两个很般配,难道我家定洲就配不上你的妹妹不成?”

“……”自知失言,萧乐瑶急得额头都沁出了汗,“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当年我见到朱承熙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那种自骨子里散发的清高不群气质与我妹妹……非常相像。”

昭华公主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的初衷只是想找到乐璇的下落而已。

当时听说有一个手持着与乐璇相同独特武器的血族女孩之时,昭华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女孩说不定是乐璇的女儿,乐璇可能真的在被逼无奈之下嫁了血族人,并生儿育女。可当得知女孩其实是朱承胤而并不是朱承熙的后代之时,他们又萌生新希望,觉得乐璇可能不但没有死,也没有被逼失身。但没想到推来推去竟会推出这样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想想花定洲为了萧乐璇这么多年所受的心灵之累,却原来萧乐璇竟是主动与人私奔……如此残酷的真相,莫说花家人,连萧乐蠩都没有办法承认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实。

但是事已至此,就如开弓没有回头箭,无法再停下来,只能继续往下追究。要证明朱承熙的妻子确是萧乐璇,关键的物证还是那条红绫。

“嗯哼,”她轻咳一声,“月?姑娘,那么你的红绫也是你那位七婶传给你的,是不是?”

没想到月?却摇了摇头,“不是的。”

“不是?”

这一个答案令在场所有人又都精神一振。

“当然不是,传我红绫的人虽然也绝色倾城,但是,比七……”她想说七婶,但想起刚才大家那种激动争论到几乎翻脸的场面,不禁改口,“比画中人的年纪似乎要大得多。”

“月?姑娘,”昭华公主打断她,“我要提醒你一声,此画是本宫凭着二十七八年前的记忆所绘,现时的萧乐璇,年纪自然要比当时大得多。”

“我明白,”月?乌黑的大眼睛乖顺而澄明,“我想,画中人既然是长平王爷的妹妹,现时年纪最多也就四十来岁,可是,传我红绫的师父虽然相貌看上去仍是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必定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她两鬓染霜,最起码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

“而且怎么样?”萧乐瑶又沉不住气了,连连催问着。

“而且,如今我是细看这幅画,才发觉画中的人五官轮廓倒真的跟我师父有几分相像,但我在分别见到她们的时候,如果不是刻意把她们联想到一起,根本不会觉得她们相像,因为她们的气质与神情都截然不同。我七……那个……画中人……她气质出尘,清淡脱俗,像从天而降不识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一样令人仰之弥高,可是我师父她给人的感觉却非常明亮光艳,虽是女子,身上却有一份更甚于男子的霸道之气,骄傲、善变、引人注目……”

昭华公主听着她的描述,似乎事情渐渐滑离了她的想象,把她也搞得越来越迷惑了,难道世上除了萧乐璇,真还有第二个人会用如此奇怪的武器?于是她便问:“那你是怎么遇见你师父的?”

月?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有点踌躇,脸也莫名其妙红了。终于还是决定回答:“那是七八年前,阿明——也就是现在的中寒——在我的面前诈死,我以为从此以后真的失去了他,痛不欲生,可是,因为有父母在堂,没有办法毫无牵挂地随他而去,只能独自一人苦苦地在人世支撑,虽然活着,也了无生趣……”

花老夫人坐在她的身边,用心地听着,到这时才终于认真地花心思去打量朱月?,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对自己孙儿竟也如此情深,难怪中寒如今也肯为她而作出牺牲。对月?的恶感此时稍有改观。

月?仍在述说:“于是,我常常独自到中寒坠落的那个山崖去凭吊,只希望有朝一日,等我摆脱了一切羁绊,可以身轻如燕地也自这同一个地方坠落,还我欠了阿明的这一条命……也就在我最切切悲伤的那一天,我自山崖上下来,就遇见了师父……当时她说她偶过此地,见我一身锦衣华服,神色却哀伤如死,很是奇怪,其实她已经暗中观察了我好一阵子,实在好奇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怎么的变故……不知为什么,看到她我并不觉得陌生,只觉得莫名投缘,于是把一切事由都向她诉说……没想到听完以后,她却只是哈哈一笑,告诉我不必如此伤心,这个世界上是存在许多奇迹的,她自身便是死而复活铸造传奇的活例,而且,她说既然当初没有找到阿明的尸体,便是老天给我埋伏了一个希望……只可惜我天性愚笨,当时并未领悟师父的言下之意,现在想来,师父在听我说起阿明坠崖的全部经过之后,便早已猜到他只是诈死……师父还说,她与我的缘分不仅仅是这一刻的遇见,更因为我的身份与她当年在俗世中的身分极为相似,她说她也曾做过狮部的公主……于是,她以红绫银枪的武功秘笈作为礼物相赠,她说她远离俗世多年,这些身外物是早就不用了,身后又并无子女相传,便交托有缘人……”说到这里,她又拿起了桌上那条红绫,“其实这条红绫和银枪只是我后来根据秘笈中所绘而自己打造的罢了。”

现在对于这个神秘女子的身份共有四个线索,一,她会红绫的武功;二,曾做过狮部的公主;三,年纪大约六十上下;四,美貌且与乐璇有几分相像……

“我知道你们狮部的历史。”作为后辈的杨冲这次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发表言论,“血族全国共分八大部落,狮、虎、熊、鹰、蛟、猿、狼、蛇,各部落都有自已世袭的首领,分别姓师、胡、雄、殷、焦、袁、郎、佘。这八部之中,狮部历来人丁单薄,一脉单传。大约六七十年前,末代正统的师姓狮王更是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早逝、又无子侄,不得已让外姓的女婿接掌了王位——这个女婿便是四五十年前最初挑起血木两族战火的传奇人物——当时血族宣盛大可汗最小的皇子、金沙汗王朱烈。”

提到朱烈的名讳,萧乐瑶突然在身边狠狠捏了他一把,“胡说,朱烈这两个字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一边的萧乐蠩听到提起朱烈,神情也颇为不自然。

“哎呀,没什么好忌讳的,”花老夫人不耐地挥一挥手,“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关于你们萧家家族之间的秘密,我老人家知道的甚至比你们这些后辈更多更详细。”

杨冲轻咳几声以解尴尬,继续说下去:“那个朱烈……他后来……是死在与我外公长平王萧雁翔所打的那场收复大堰集之战中。他死后,按法例,狮部的继承人又该在他的子侄中选立,可他一生姬妾无数,却也只得两个女儿,大女儿朱清葭暴病早逝,小女儿清?……”

提到这个名字,杨冲又是一顿,见没有人再出来责难,才继续说下去:“……在战乱中失踪,他们也都以为她早已死了。于是,当时在位的宣盛大可汗便亲自任命了当时太子朱然的次子朱宾晨袭了狮王的爵位,因为论辈分,朱宾晨正是朱烈的亲侄子。自此以后,狮部正式成为血族朱氏皇族的亲部。”

舒了一口气,杨冲继续道:“朱宾晨一生也只得一个儿子,却在十八岁那年不慎坠马死了,于是狮王之位再度没有了直系继承人。现任的狮王朱承胤是血族现任大可汗庄旭帝朱宾旭的六皇子,他也是以朱宾晨亲侄子的身份继承的狮王之位。而现在众所周知,朱承胤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朱月?。”

梁王李如海在旁沉默到如今,见连杨冲也发到了言,也无法再按耐,便接着他的话道:“所以细细算来,这六七十年间,做过狮部公主的女子只有四位,那便是金沙汗王的正妃和他们的两个女儿,还有月?姑娘自己。月?姑娘当然是排除在外的,而那金沙汗王妃早已病死了将近六十年,若她还活着最起码已经八十多岁,年龄不符,剩下的只有朱清葭和朱清?了……”

“当然也绝不可能是朱清?!”萧乐瑶习惯性地打断别人,“我娘早在三十多年前也因病离世了,而且她根本也不会武功。”

“你……娘?”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平王萧乐蠩无奈地瞪了屡次犯错的快嘴妹妹一眼,向朱月?解释:“月?姑娘,其实到现在,我们大家也都把你当成了自己人,什么事也不必再瞒你——金沙汗王的小女儿其实当年并未曾死于战乱之中,她只是隐藏了身世嫁给了我们父亲——她是我们的母亲。”

这么说来,当年的金沙汗王朱烈其实应该是杨冲他们的太外公?而朱烈又死在他们外公的手里,可朱烈的女儿又变成了他们的外婆?朱月?觉得自己简单的头脑无法理清其中复杂的关系,简直要昏掉。

“如此说来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朱清葭了?可也不对啊,朱清葭也早就得暴病死了。”杨冲也费解地讷讷的。

“是啊,”朱月?也道,“清葭公主在我们血族堪称一代传奇,至今她的墓碑还屹立在艳炽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峰上。正面是我皇太叔祖朱烈亲题的墓志,而背面——是你们上一代长平王题写的‘雁归来’三字,无人能参透其义。”

“一定是朱清葭!”

这时候,年龄最长最有权威的花老夫人突然面色深沉而语气庄严地说了一句,那么肯定,不容置疑,把所有小辈的注意力统统吸引了过来。

鸦雀无声,大家都静待花老夫人揭示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说过,关于你们萧家家族之间的秘密,我老人家知道的比你们更多更详细。”花老夫人说着,沉下脸来,“老身来了这半日,也没喝到一口茶水,长平王爷,这就是你们府中的待客之道吗?”

知道她故意在卖关子,萧乐瑶不依地凑上前去,“老夫人,你就快快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我们吧,别说是奉茶伺候,侄女还亲自替您敲背捶腿呢。”

这边说着,那边长平王爷早就扬声高喊:“来人,快点奉上上等好茶。客人来了这么多时也不奉茶,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规矩方圆。”

啜饮了一口茶水,又享受了萧乐瑶的捶腿按摩,花老夫人才娓娓开言:“当日先夫在日,便曾跟我说起一些关于你们父母当日在大堰集邂逅的过往,你们父母亲能够结合,中间起最关键作用的一个人物,其实便是朱清葭。”花老夫人的先夫便是上一代的定国侯爷花赞,他与长平王本是姑表兄弟,一起长大,一起从戎打仗创事业,关系十分亲近。

“可是,”萧乐瑶奇怪地道,“父王和母亲在日,从来也不曾跟我们提起过姨妈的事,直到我嫁到大堰集,偶尔听到过往血族商贩提起‘雁归来’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姨妈,‘雁归来’我也偷偷去游历过,那三字确实出自我父王的手笔,这件事很早以来就在我心中形成巨大的疑问了。”

“你父王从来没跟你们提起过姨妈,那他可曾提起过你们的姑姑?”

“那是当然,”萧乐瑶道,“父王说我们姑姑美若天仙,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死于非命。他还一直都说小妹乐璇长得最像姑姑。”

花老夫人点点头,又啜了口茶,叹了口气,才道:“其实朱清葭并不是你们的姨妈,她的本名萧雁羚,她就是你们的姑姑。”

“什——么?”萧乐蠩听到这里也再沉不住气。

“这其中的曲折当然也非一句两句说得清楚,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们细说。我只知后来萧雁羚死在朱烈的手中,而你父王在攻入大堰集后一意要逼死朱烈,为的也是替妹报仇。但是后来你父王带着人去挖你姑姑的坟,希望把她的尸骨迁回故土来安葬时,却发现那座由朱烈亲建的坟墓竟然是空的,只是一个衣冠冢而已——适才月?也说过,那女子自称是铸造死而复生之奇迹的活例,而且无论从年龄还是样貌来看,此人都应该是朱清葭,也就是萧雁羚。”

太复杂了,听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好像花老夫人说的是天书一样。

许久,长平王萧乐蠩先反应过来,“是了,乐璇的红绫当年母亲说是姑姑的遗物——”他又转向月?,“月?姑娘,你可不可以把你学的红绫武功给我们演示几招?”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月?点点头,站起来随手演示了几招。

萧乐蠩仔细地观看着,重重地点头,“这些招式,比之乐璇当初学的形似而神不似,似乎更为精妙,但略嫌狠辣阴毒!”

“我记得,”萧乐瑶道,“乐璇的武功当初是父王亲自传授的。”

“想来,父王是根据记忆中姑姑的招式又重新自编了一套红绫的功夫传给乐璇。”萧乐蠩推测道。

“既然红绫并不是乐璇传给月?姑娘的,”心思缜密的昭华公主始终记着适才的那个心蒂,此时又把话题兜回去,并向月?使了个眼色,“那也没有确实的物证证明她的七婶到底是不是乐璇,也许是月?姑娘记错了也未可知。”

月?这一次福至心灵,竟然马上领悟了昭华公主的意思,忙道:“也许真的是我记错了,见到七叔的那一年我还很小,记忆力也不是很好。”

“算了,你们也别联合起来安慰我老人家。”花老夫人叹了口气,“其实有些事情,也怪不得乐璇,是我儿子自己太过痴心了。”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一片沉静。

“孩子,”花老夫人突然执起身边月?的手,“奶奶今天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面对如此郑而重之的交代,月?有几分惶恐。

“待会儿你跟我回定国侯府,我儿必定会找你深谈,看他适才看你腰间红绫的眼神便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追究真相的机会……”

“我明白了,”月?忙道,“我一定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花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是的,好孩子,如果把真相告诉他,我想他肯定无法承受,毕竟这么多年他都这样苦了过来……”想起自己儿子的辛酸与不值,花老夫人忍不住眼角绽落了泪花。

“对了,”萧乐瑶又插言道,“月?你还得告诉他,说你七叔也早就死了,死得很惨。”

“为什么?”月?还未问出来,杨冲已经抢先奇怪地问了出来。

“笨蛋!”萧乐瑶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这样花定洲才会以为老天爷早就替他泄了心头之恨了嘛,他对血族的仇恨说不定就此解开,只要他放弃攻打血族的念头,也就能原谅中寒擅签停战协议的忤逆之行,到明天我们几个联合起来到皇上那里说说情,皇上自然就会赦了中寒的罪了,而我们千叶与艳炽之间重新恢复友好邦交,岂不一举三得?”

众所周知,当今皇上最大的缺点就是耳朵根子软。

月?一听到这样做可以有利于中寒,早忙不迭地点头。不就说个谎话而已吗?应该很简单吧。

果然,一回到定国侯府月?就被人请去见侯爷。临走时,花老夫人向她投以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勇敢一点去糊弄未来的公爹。

花定洲倒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劈头便问红绫的由来。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了一遍:红绫是萧雁羚传的,与萧乐璇自是无关,虽说萧乐璇的去向仍是迷案,但朱承熙却是早归黄泉,而且得的乃是天下最恶的重疾,临死时全身溃烂、痛声不绝——说到这里的时候,月?在心里连连告罪:七叔,对不起,我逼不得已,不是真心想咒你死。再者,你拐了人家的妻子,害人家伤心孤苦了一辈子,确实也太丧阴德。

把所有该说的谎都说完,她住口不语,发现花定洲也久久默然,不由心中忐忑而局促起来。表面上费力地维持着镇定,却忍不住偷眼察看身边人的神色。此时离得近,比起前两次相见时又心平气和得多,她这才真正看仔细花定洲的模样。

虽然略有苍老,肤色也略偏黑,但他其实也是一个英武的美男子呢。脸型是瘦削而硬朗的,细长的眉目斜飞入鬓……

这时,他突然也抬眼看向了她,把她惊窘得满面通红。

“你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她想也不想,一个劲地点头,“小女子不敢欺瞒伯父。”

花定洲犹豫着,仍是将信将疑的模样。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那你究竟是艳炽国哪家侯门的千金?”其实当初遇刺开始他便派人打听那使红绫的蒙面女将身份,可惜总也打听得不确实。直到这时看到与义子扯上关系的人竟又是她,顺便问个清楚。

面对这个问题,月?有点意外,连长平王都摸透了她的身份,这定国侯消息怎么居然如此不够灵通?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不是登记在册的专业战士,这次以先锋官身份出战本也是客串,加之又不在头衔上去刻意宣扬自己狮部公主的身份,自然并不出名。自与中寒分开的这八年,她在言行上收敛了许多,平日深居简出于狮王府而不招摇,红绫的武功也是在此次战役上首次拿出来使用,加之夜袭花定洲又是擅做主张也蒙了面,一时半会他还真难打听出她这个人的确切身份来。而长平王那里不同,他们有杨冲通风报信,杨冲在八年前便见过她一面,对于她和花中寒的感情也最了解不过。

想通了之后,月?才恭恭敬敬答道:“小女姓朱名月?,父亲是艳炽国六皇子、狮部大王朱承胤。”

心底还暗暗存着几许侥幸,想这花伯父跟七叔有过节,与自己父亲应该是毫无利害关系的吧?

谁知,一听到朱承胤的名字,花定洲的脸色更为难看,“你说你是谁的女儿?”

“朱……承胤……”感觉不太好,这一遍月?回答得较为迟疑。

“哪个朱承胤?是不是艳炽的六皇子朱承胤?是不是狮部大王朱承胤?”花定洲此时的神情居然渐渐变得青白,如临大敌。

虽然心中惶恐,月?还是轻轻点头,“是。”

话音刚落,花定洲已猛然直立起来,探过整张桌子握住了她的一只胳膊,情急切切,问出的却是一句令她面红耳赤的话:“你是如何结识花中寒?与他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他的意思应该是问她与花中寒有无肌肤之亲。这一刻,她强烈地羞窘,立刻想要澄清,但内心深处却又产生犹豫——如果索性承认自己已是中寒的人,是否会博得同情,令这位花伯父不再反对他们的往来?于是,她踌躇着,“伯父……这个……”

花定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也没有耐心等待她的答案,“你走!”他蓦然断喝。

月?愣住,“伯父……”

“我可以答应你放过花中寒,甚至既往不究,与血族的战事也不是非打不可,但你必须得马上给我离开定国侯府,离开佳郁,离开木族!我们花家的子孙,配不上你们朱家的千金!”

难得他竟主动松口肯放过中寒,也放弃这一场战争,但是,竟是以让她离开作为交换条件。为什么?他对姓朱的人的恨意难道已经凌驾于一切的怨仇之上了吗?

“伯父,我与中寒……”她终于不再顾得廉耻,说出了酝酿于心中的谎言,“我与中寒……我早已是中寒的人了……”说完,自己也觉得实在羞耻,把头深埋下去,无地自容。

寂静,突如其来的寂静。

久久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忍不住又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也正死盯着她,面如死灰。

“伯父,”她唯有硬着头皮表演下去,但此时夺眶而出的眼泪却半点也不虚假,“求求您!可怜我清白已毁,再也嫁不得好人家,没有中寒,我活不下去……”

痛哭失声,无以再成言。

此生大约也是第一次,有女子在他面前哭得如此凄惨,花定洲看着她,目光中有七分的慌乱三分的动摇,但是,渐渐,又变得冰冷起来。

“如果你要活下去,那么花中寒便活不下去,你该做如何的选择?”

他的言语中没有半丝的温度。

月?浑身一怔,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你离开,那么我放过中寒,让他活着,如果你执意不肯,也罢,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他,任他长平王也好、昭华公主也好、梁王殿下也好,都鞭长莫及,无计可施!”

“你……”不敢置信,月?因气愤与激动而簌簌发抖,“他是你的义子,是你一手养育和提拔的孩子,你居然如此忍心?”

“可是他也背叛了我!”花定洲冷冷地道,缓缓弯腰凑近了她,“他为什么会背叛我?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红颜祸水?就因为这一点,我也绝不容许你和他在一起,何况,你还是姓朱的,与我生平最痛恨的人有着极为亲近的血缘。”

说到这里,他站直,轻吁一口气,“其实对于中寒本人,除了些微的失望,我并没有太大的恨意,但是,只要你一意不肯离开他,我便也一意地要处死他。花中寒并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他是死在你的手里,死在你爱他的名义之下!”

悲愤而无奈地轻摇起头,月?眼中的泪意也凝固,“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变态的人,难怪要孤单一辈子,你这个人,从来也不懂得什么是爱,我恨你!”

“随便你怎么恨我,有本事的话,你甚至可以想办法复仇,无论多少年我都等着你。现下,你所要考虑的只是一个问题,要中寒死还是活?快一点,我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如果换作八年前的朱月?会怎么做?

她想她会愤怒地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面前这个极端可恨的人,杀掉他,或者被他所杀。

反正离开中寒的结局也是生不如死,她并不怕更坏的结果。

可如今的朱月?脱胎换骨,也早失去了以往的那一股任性而为的蛮劲。

自立意跟定花中寒之时起,她便一直都在为他而设想,为他而忍让。所有会令花中寒伤心的事她都不愿去做,哪怕此刻心中恨不得把面前的人食肉寝皮,但因为对方是中寒敬爱的人,对中寒曾有养育的重恩,她便不能随兴而为,哪怕是在对方的手上求死都不可以。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路似乎只有一条,要中寒活,那么自己便只能消失。

“好!”尽管射向花定洲的目光饱含浓浓的愤恨不甘,但朱月?还是咬着牙妥协,“只要中寒能逃过此劫,我朱月?离开他的生命,从此不再出现。”

说完,她决然地站起,回身拉开房门。

赫然发现花老夫人正站在门口,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刚来。

但花老夫人此刻面对她含泪而屈忍的脸庞,并没有做出任何安慰和挽留的动作。难得儿子松口肯放过孙子,已经很不容易,在她的心里,无论如何还是儿子与孙子之间的感情最重要,那两个人才是她的血肉至亲,而这个中途闯入的异族女孩,虽然率真淳善不可多得,但毕竟是因她而妨碍了那一对父子之间的感情,如果放弃她便能让他们父子二人重修旧好、使定国侯府重归昔日的宁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计。也只有朱月?,在花老夫人的感情链中是最割舍得起的。

月?乍见老夫人,其实是指望着能得到一些挽留的,哪怕是一点点言不由衷的安慰也好,可现实令她失望之极。中寒是一个外表冷漠而内心多情的人,但他的家人却为什么都那么冷淡无情呢?

同样,像她这么痴情热烈的女子,却也同样出生在一个冷漠而充满了不可告人秘密的家庭。

中寒,我们注定是两个苦命的人,这一段情,也注定得不到祝福,无法善终。

我走了,换你活一命。从此以后,天涯茫芒,相见无期。

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我此生最美丽的回忆,我会永远珍藏于心,矢志不忘。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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