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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义知玩了一整天早早休息了,旭幽对郑府很陌生,也就离开了。然而诺大的杭州城他又无处可去,就再一次来到破落的章府门前。
“如果说章中行是我的父亲,我又叫什么呢?不过既然我自己的选择,就不必后悔了。或许我什么都不是,十年了,又怎么会有亲人在世?”
旭幽坐到门前地上,就像家门口的狗,在看家护院,又像寄人篱下的乞丐,了无生气。
九龙唐,灯火通明,一片繁忙景象。书房内九杰换了一副装束,穿上轻便的布衣,休闲的做在太师椅上,啜了一口龙井,回过神来说道:“你也坐。”
“是,大人。”
旁边一女子从阴暗中走出,落落大方的坐到九杰对面。
九杰:“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接近一个人,拿出你的手段,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一天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底细。”九杰脸色凝重,旭幽此人,让他不得不小心。五行一门危险非常。
女子受命,正要离开,却被九杰拉住。
九杰不怀好意的拿起女子的小手,果然滑若柔夷:“你在怡红院强颜欢笑,受苦受难。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女子不为所动,任由九杰所为。
九杰继续说道:“平常人家辛劳一年也不过挣得五两银子。这里有五十两。”
“你错了。”女子冷冷说道,“我在怡红院每日进项一百两,保底。”
“……”
“也罢,非常之时要用非常之人,我给你两百两。”九杰恶狠狠下了决心,“你先陪我一晚。”
女子抽出手:“一次一事,我的任务明了。若要服侍,加倍。”女子身在青楼,所作所为都是一个字——钱。
“滚!”
女子面无表情,施了个礼准备离开。这种话,她听得多了,也无所谓生气或者冷漠。
“等等!”九杰声音透着威严。
女子回过身:“大人改主意了?”
九杰:“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杭州名妓,怡红院四魁之末,人称妙手冷艳花——木莲华。”
九杰笑了:“呵,比我名头还响。去吧,对他好点。”九杰的身份是九龙唐之主,分掌杭州地方漕运,薪俸一百二十石,折银不到四十两。
“遵命。”木莲华对桌上银两看也不看,走了。
……
韦贤从五行幻境中醒来,身处莫名的山坳,身边尚武军七散八落无精打采,就是看不到郑丽珠。韦贤着急,正要呵斥部下,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可能都没有,浑身剧痛无半点体力。无奈只好盘起双腿运功打坐,他要尽快回复。
……
祖庄之外十里之地,李快攀上树顶,使出全身功力凝聚双眼。
“近了,近了,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法眼。”视线中祖庄越发变得清晰,有一个白点。喔,那是个白衣男子。嗯,看清了,他要转过身……
“我是李想。”
“啊……”李快猝不及防,从树上掉下,摔了个七荤八素。
而李想远在祖庄,出现时却在刚刚李快之处。不见他有何动作,飘然落地,犹如仙人一般。
锦衣卫十三骑这才警觉,一十三把秀春刀齐齐出鞘,环环将李想围住。
李想:“若是李凊林亲来,或可取我性命。你们,退下。”李想自顾自走到被遗忘的那人身边,她的师妹,可怜的五姑娘不省人事。
无人敢拦。
李想搭上师妹的手腕,她身上已无半点五行之力。李想心神巨震:五行夺印,竟然是师父!
“她是我安排的眼线,我要将她安插在李凊林身边,你退下!”五行祖出现李想脑海,威严呵斥。
“是,弟子遵命!”
李想不忍,却不得不从。
然而这一离开,他将再也见不到她。李想回身,又来到师妹身边。
“你要忤逆为师!”脑海中五行祖震怒。
“不,李想说过的话绝不违背。”李想心如死灰,“她还小。我愿耗尽所有,给师妹祈福。”
五行祖不再言语,算是默许。
李想双手平伸,仿佛拥抱整个天空。
“弟子李想,祭献自然之力,保护师妹,愿师妹不受风寒烈日。”一丝丝五行之力从自然中生成,汇聚到李想手上,又化成一滴蓝色水滴,落在女子的手腕处。
“弟子李想,祭献我的生命,保护师妹,愿师妹平平安安不受无妄之灾。”李想双手合十,中指指尖处升起两滴精血,晶莹剔透,很是美丽,落在女子的额头,形成一个观音痣。
“弟子李想,祭献毕生志力,燃烧我的宏图大愿,为师妹驱赶怪诞之力,愿师妹掌控自己的命运!”李想脸色发出异样潮红,头发无风自动,由黑变白,李想的脸上血管涌动,汇聚到眉心,透体而出。一个白色的灵丹,上面依稀有着跳动的灵兽魂魄。
李快凝神细看,不禁脱口而出:“白虎圣灵!”
五行功法,修到极致将会脱胎换骨,得到灵兽庇佑。五行金对应白虎,五行木对应青龙,五行水对应玄武,五行火对应朱雀,五行土对应黄麟。旭幽掉落悬崖爆发青龙魄时,青龙所言白虎大哥是旭幽的救星。看来也不一定对,因为李想自身难保,也被五行祖控制。
李想将灵丹喂入女子口中:“师妹,我即使死了,也会永远守护着你。”
祭献已毕,李想不再遗憾,转身离开,临了给众人一个忠告:“我若死了,走之前会去看她,你们小心。”
李快急忙答道:“她冒犯国法,挟持郑府中人。我会将她安全的交给指挥使大人,其他事一概不管,我也不会为难她。敬请侠士安心。”这一切让李快对他有了崇敬之心,毕竟能修出白虎圣灵的李想,功力应在李凊林之上。
……
不知名的陌生之地,郑丽珠独身夜行。她看了看天空——无月,而北斗七星很是明亮。她简单的判断了方位,向杭州而行。此时此刻的她真正体会到了孤独,没有了尚武军的拱卫,没有了锦衣卫的簇拥,她只身一人。然而她的内心却充满了希望,因为十年了,她终将再遇见——回弟,等我。
……
旭幽一个激灵,打了个冷战:“谁,出来!”
木莲华从阴影中走出:“公子,木莲华前来拜会!”
木莲华款款走出,神色从容,仪态端庄,虽然不带一丝笑容,没有一点儿装饰,却是风情万种,摄人心魄。如此的美人却沦落红尘,犹如美玉有了瑕疵,岂不让人惋惜。
旭幽一时看的呆了,自己身无分文,一事无成,不禁自惭形秽。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木莲华:“天下何其大,姻缘由天定。我与公子有缘,见过或者不见总是会相识的。公子难道嫌弃在下,污了你的门庭?”木莲华毫不做作,倒比旭幽更显得直率。
旭幽一时无言,缓缓才开口:“这个姻缘事开不得玩笑的,我自己自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请我进府?如此良辰,我们要在大街上言情叙姻缘吗?”
旭幽幡然醒悟,连忙说道:“请,当然请。在下一时失礼,还望姑娘海涵。”
旭幽急忙走到大门旁,掌力内吐,一下震坏门锁,却是丁点儿声音也不发出。大门自然开了,仿佛本来就没有锁一般。
旭幽恭候在侧,木莲华也不承让,率先进了章府。章府废弃已久,无人居住,却纤尘不染,没有杂草、蛛网,看来一直有人照料。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十年了,章府向它的主人敞开。
“我回来了。”
旭幽自言自语,一时感慨万千。
木莲华:“公子是个有故事的人,却让莲华感到一丝悲伤。”
“过去的总是要过去的,今日有莲华相伴,还望公子能够放开过往,不再忧伤。”木莲华缓缓靠近旭幽,四目相视,清澈的视线变得朦胧,陌生的警戒化为亲昵,“公子有我,还不快乐吗?”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利诱。
此时的旭幽,初生牛犊不畏虎。即使横行天下,也无不可。但却是初次下山的嫩雏,不懂得女人的可怕。
三年后的旭幽才明白,如果一个女人无缘无故向你投怀送抱,那绝对是别有所图。男人最可笑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自己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佳人芳心,以为女人都是自己的猎物,只要自己追求就能得到,而她们就会束手就擒。其实,男人何尝又不是她们的猎物。
没有真挚的感情,爱情就是一场智力游戏,就是一场捉弄人的恶作剧。
尚未开始较量,旭幽便输了,着了木莲华的道。
旭幽:“说笑了,像你这样漂亮的人,我怎么可能呢?如果真的美梦成真,我会对你很好的。”
木莲华:你倒是个傻小子。说道:“花无百日红,貌美不过是年轻的资本,我也是会老的。到时就没人珍惜了。”
旭幽:“你说的也对。谁让你们女人自以为是!有人疼就不屑一顾,无人爱就自怨自怜。”在祖庄时郑丽珠的高高在上让旭幽不快。
木莲华:你可真直接,注定孤独一生。说道:“木莲华自幼无父无母,不知什么是疼,什么是爱。在公子眼中,我和平常女子一样世俗吗?”
旭幽:“我自幼在山上长大,也没见过多少女子。平常女子什么性情我不知道,不过莲华姑娘的确很美。”
木莲华浅浅一笑:“多谢公子夸奖。”
“可是不及她。”
木莲华:“……”
旭幽自顾自的说:“看见姑娘就像看见喜欢的东西,眼前一亮,心情也好。只是她,却让我怦然心动。不知道在她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或许我就不在她的眼中,姑娘这一点就比她强了,还能和我说会儿话。”
木莲华:你这是把我看低贱了。说道:“公子在山上长大的?世外桃源吗?每天都做什么呢?”她急忙换了话题,不想听旭幽说那个“她”。
旭幽:“嗯,你见过山吗?很高很漂亮的。”
木莲华摇摇头,旭幽放心的吹嘘起来。
“山不在高,有龙则名。我住的那座山叫无昔山,山上很多师兄弟呢。而我很厉害的,我一个人占一个山头,其他师兄弟都没有我强。当然我们之间也很友好的,相敬如宾的。我是山上的二师兄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到“无昔山”的名号,木莲华脸色的凝重一闪而过。
木莲华做出羡慕的神色来,旭幽更高兴了。
“人与人之间和和气气的相处,好难,但也很容易的。只要强的不欺负弱的,弱的不欺骗强的,我就是这么做的。我是尊长,当然要给师弟们做好榜样。师父见我懂事体,能成大器,就专门让我下山,师弟们都羡慕的不行。”
木莲华打断道:“你在山上都做什么呢?修行吗?”
“俯仰天地,道法自然。”
木莲华赞道:“好厉害,能具体点儿吗?”
“俯仰天地,就是看天发呆,对地出神;道法自然,就是无聊、寂寞、空虚、冷。所以说我十年来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虚度人生。”
木莲华不解:怎么一下子不吹了?
旭幽冷冷道:“别以为我是傻瓜,这你都信,当我白痴啊。明人不说暗话,我在杭州无亲无故,有谁会无缘无故对我示好?有什么图谋,直接说吧。”
木莲华一愣:“对你好就是有图谋,你的内心一向如此冰冷无情吗?”
“是。”
木莲华继续说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旭幽疑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是。”木莲华缓缓说道,“防备不是说在嘴上的,而是心里的。”
“什么意思?”
木莲华一掌突如其来,旭幽便晕晕沉沉,昏了过去。
木莲华看旭幽睡去,便开始察看旭幽的梦境,追查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