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杰回到九龙唐,立即召集得力干将,吩咐了三件事情。
一、狡兔三窟,准备不测之遇急策略。九龙唐从事的是水利运输,舵中人丁兴旺俱是生意人,却无多少功夫好手。北方洛阳金丹王府,西北边陲伏魔炎雀一族,蜀中川地皮家堡,南方广西独藤峡盅毒帮都是可以结交的。这些帮派都是武林世家,如果九龙唐覆灭,从中选一便是九杰的后路。战争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关系的培养却是金银先送。金银散,人心聚,以利结交这是古今通用的。
二、千金之承诺,九龙唐不可无信。九杰封存三千两黄金交于可靠人之手,特别交待不可轻动。如果年内九龙唐无恙,九杰自会取回。如果出现万一之变故,那人需将三千金分批献于杭州、京城等地的知名寺院,为九杰求个平安。至于无偿布施,九杰从不做亏本生意。
三、打探消息。皇帝龙体是否康健,朱标早逝太子之位悬空,继任者谁,燕王在北地位是否稳固;锦衣卫李凊林图谋者何,江湖武林会否出现动荡,无昔派又是何来历;郑府是什么角色,掌权者谁……
九杰身为商人很是谨慎,他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每一个细节的忽视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他必须综合各方势力的不同动向,找出其中的利益搏击点,好钻一个空子,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九杰很忙,郑丽珠更忙。她正忙着杀人!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一旦开始了,便很难结束。郑丽珠已经香汗淋漓,官坊打造的最好最轻便的剑,如今已经重逾千金。然而最要紧的是看不到希望!身处五行幻境,不知何时才能破阵而出。
而这幻境正操作在五行祖之手。
祖庄,中心大殿,五行法阵。五行是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元素,自华夏文明诞生以来,就有了五行学说。大明天下有金木水火土五行构成,阴阳家用五行推衍星象气数、帝王天命;医者用五行概括五脏六腑,养生之道;兵家用五行演练战阵攻防、奇门遁甲。而五行祖开创五行一门,根据每个人自身的五行资质修炼五行之力,分别专修金、木、水、火、土的功法而达到追本溯源、长生无极的目的。
五行法阵的五个角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各放置一块三叉戟状正三角晶体,颜色分别是:白、青、蓝、红、黄。晶体散发着氤氲气状的五行之力,汇聚到五行法阵的中央,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球形漩涡。漩涡的中心如同介子空间,里面是纯粹的五行之力构成的世界,而郑丽珠正在里面浴血奋战。
李想很是钦佩郑丽珠,不禁动容,很是担心她就此香消玉殒。
祖五冷冷说道:“放心,她是我选定的,对太阴的成长有莫大关系,不会轻易死掉的。”
“师父此举,徒添怨恨,有何用意?李想不解。”
五行祖道:“生于富贵之家,不知人间疾苦。安于享乐之人,不知怨苦多深。凤凰涅槃,方得重生。现在的旭幽和郑丽珠还不足以拥有我需要的五行之力。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五行祖劝解道,“世间事不能一概论之,善可为恶,恶亦有伪善。我所做之五行功业或许是危害千古,我所行之残忍也或许是救苦救难。”
李想点头:“师父却是至善的。”也不知是恭维还是讽刺。
五行祖郑重说道:“为师要开创大业,需要帮手众多。你和旭幽便是我的左膀右臂。只是现在的旭幽懵懂无知,不堪所托。我要对他点醒三次,让旭幽明白,太阴是他一生的道路!”
李想对旭幽颇有好感,见五行祖如此推崇他,很是高兴,郑重的匍匐于地:“师父在上,弟子甘愿献出牺牲,为太阴的成长无所不用其极,为五行大业万死不辞!”
祖五默然:此情此景,如同往日!当初李成王也是这么向自己起誓,却背师弃祖,行大逆不道之事。这些不肖子孙啊,只能欺之以方!
祖庄之外,锦衣卫李快蛰伏以待,他怎么也想不通,就在自己被扔出祖庄之后,郑丽珠等人竟然消失不见。祖庄如同一个深渊,吞噬了所有人而没有发出一丝声息。五行祖和郑丽珠之间没有一丝打斗,就这样消失了。自己竟是因为愚蠢而获救了!
李快率领锦衣卫悄悄撤退,直到十里开外。
……
百里之外的杭州城,郑府高宅大院,很是冷清。
旭幽见郑义知闷闷不乐,很是难过,他也不会安慰和排解。旭幽也是孩子呢。
旭幽对此束手无策,心里很是懊恼:还说太阴之道无所不能呢,还不够哄小孩的呢。
突然自己脑海巨震“嗡”声不绝,旭幽能清晰的看到一本金光闪闪的书在自己瞳孔中形成,正是《太阴》。
《太阴》缓缓打开,上书:太阴之道,愈难于简。救人急难,五行最善。
也罢,死马权当活马医,就看《太阴》对也不对。
旭幽回过神对郑义知说:“旭哥哥有很好玩的东西,义知要不要学?”
郑义知回答要。
旭幽右手平伸,一丝青色的五行之气透出手掌,说道:“这是五行之木,是我生命的力量。”旭幽将青气凝华成一个豆芽般大小,食指一弹而出,打入花丛中的小鸟体内。那小鸟如有了灵智一般,飞到旭幽身边,落到他的手掌里,叨叨啄啄,很是可爱。
“配合我的知心术,感悟生命的震动,我就可以和它说话。义知,你要是学会了,花花草草,山川河流都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此时的旭幽已经会初步使用《玄极冰清》,对五行功法的理解自不可与无昔山之时同日而语。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大海长江就会对小河小流不屑一顾,会了比较高级比较强力的《玄极冰清》就对乏善可陈的低级功法迎刃而解、一学就会。
郑义知:“那旭哥哥,知心术是什么呢?”郑义知拨拨小鸟的脑袋,它并不飞走。
“五行之木,可以得到长生的力量,我用来感悟生命,木功法修炼到极致,可以领悟风的真谛,旭哥哥很有本事呢,我融合木和风的五行变化,可以看出善恶,就像知道别人的内心一样。”
旭幽说道这里一愣:我所学并不渊博,五行功法的揣摩修行也不过寥寥数日,可是怎么感觉像知心术这样的功法,我自然而然的就会。好像我很久以前就学过,只不过现在又重新开始。难道在孟无昔消除我记忆之前,章中行教过我修行?又或者我忘记过去,不一定都是孟无昔搞的鬼,也可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用知心术封印了自己?
旭幽忽然改口道:“不过偷窥别人的内心,是很不礼貌的。知心术可以知心也可以关闭内心,所以旭哥哥用知心术封印了自己的内心,不再对人使用这个术。而你还小,童言无忌,交给你应该没有坏处。”
郑义知嗯嗯应承:“义知知道了,我只和小动物玩,不捉弄人。”
旭幽努力摆脱胡思乱想,装作高兴的说:“我先教你,五行门最初级的修炼……”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思维上的差异是最奇妙的。往往一念之间,就能决定未来的道路。就是刹那间的思想转变,旭幽就把郑义知带入五行命运之中。
与此同时,祖庄五行法阵中郑丽珠仍在杀戮,重复机械式的杀戮。砍瓜切菜一般,死在她剑下的亡魂已不计其数。然而这些生命不过是风一吹就散的草芥。她也不必怜惜,也不用手下留情,这不过是幻境。而韦贤须臾不离左右,时刻保护着郑丽珠。他即使冲上去大肆砍杀一番,也会及时撤回,不敢离开郑丽珠三丈开外。
幻境中“旭幽”锐气正盛,丝毫不见疲态,而死在他手下的尚武军更多。若论心狠手辣,韦贤不能与之比肩。如此惨杀,如此战事,唯在梦中,唯有虚幻;过了冬夏,没了春秋!
春天百花繁盛,敌阵我营皆是健儿豪迈,隔河相对,列阵以待;
夏天骄阳似火,战场之上刀如林、箭如蝗,你死我活,缠斗不休;
秋天落叶悲寂,万物肃杀,有哀鸿悲鸣之疮,无苟延残喘之徒;
冬日大寒,雪花漫天,埋了残骨,遮了忠魂,只有一声绝响,让人心悲!
花落花飞花满天,青春佳人有谁怜。
漫漫长夜空自守,春闺梦醒望月寒。
花落花飞花满天,妾有男儿定军山。
追星逐月随君去,长城已老人未还。
花落花飞花满天,情郎遗恨情娘怨。
忠魂无补苍生祭,只有咱家不团圆。
绝响一去,大漠孤寂。韦贤不知死于何处,能站着的唯有郑丽珠与旭幽。
郑丽珠已经身疲力尽,但这又何妨。她很想来点笑傲江湖的豪气,颂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然而心底涌现的却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郑丽珠只是一名女子。
郑丽珠神色冷峻:“这不过是幻境,消磨的不过是人的意志,我绝不会输!”
旭幽无悲无喜:“他们都已经离开了,郑丽珠。闭上眼睛,放下你的剑。这一切都结束了,何必在此受苦?只要你愿意,就此得解脱。”幻境里的旭幽终于开口,但李想的五行金之幻境,第一层,心境生。这里面的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呢,又是谁的心境呢?
郑丽珠:“人所坚持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我所相信的就是自己。五行门是我宿命的敌人,既然遇到了,那就有死无生!”郑丽珠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与旭幽性命相博。
两人交手,刀剑无眼人有眼,功法无情人有情。两人的功法是如此的相近,身法是同样的灵动,他们是如此的相像,他们的命运早已交织在一起。他们同时醒悟,同时停止,郑丽珠默默的看着旭幽,那么陌生,但更多的是熟悉,她从未忘却过。
既是幻境,死便死了,又何必在意,更何况是死在你的手中。郑丽珠幡然醒悟,这不过是五行老祖的一个局:让自己杀了记忆中的他,好让自己有所亏欠。
思考之间,旭幽猛冲过来,似乎要两败俱伤,又似乎要绝地反击,毕其功于一役。
“即使死亡临近,我也不会改变。”
这是郑丽珠的誓言,然而她放下了剑。
“我记起了你,你不叫旭幽。”郑丽珠惨淡一笑。
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郑丽珠对他从无怨言,从无半点伤害。即使相隔十年,他或许变了。而她不会!
旭幽的脸上透出残酷的笑容,他迅疾如风,轻轻一动就可以取她的性命;而她并不反抗,却要任人宰割。
剑无情的划破胸膛。功法旋转,剑肆意的搅动,郑丽珠能感受到那副身躯的疼痛,能听到血肉破碎的声音。
旭幽以身饲剑,让郑丽珠的剑刺入胸膛。五行幻境远比郑丽珠想的残酷。郑丽珠花容失色,心神俱损。
怎么会呢?你为什么要死于我的剑下!
“回弟,等我!”
郑丽珠抱着旭幽的身体,即使是幻境,也能感受内心的刺痛。终究郑丽珠陷入五行祖的算计。哀莫大于心死,那份情久久不息。
“丽珠,你杀了他两次,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也是他对你的亏欠。太阴之命,在我之手。祝你们心无隔阂,早成眷恋!”
五行祖的声音沉如池水,却让人不寒而栗:“五行法阵,破!……你自逃生去吧。”
祖庄内,五行法阵化为废墟,五块奇特的晶石碎裂一地。李想已经不在,五行祖脸色铁青,喃喃自语。
“我还需要更强的五行之力。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不过是一只可怜的蚂蚁,机关算尽也达不到五行祖的高度。郑丽珠睁开眼睛,泪水不知不觉滴个不停。她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她要尽快回到杭州。
十年了,他终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