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妈呀!二十三番下来,我们一个人就要输掉八十三万八千八百六十元零八角……”输钱的三个人大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兄弟伙,你们不要把我吓死了,我要赢两百多万!算了算了……”
丁丁转身就要跑,被大林一把抓住。
“我们都是说好了的,不管输多少,我们都认。没有钱,我们用命抵,你跑啥子跑。我大林说一不二,我把身上的钱掏出来看看有好多,其余的,用命抵!”
“大年初一的,大林兄弟,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啊,谨防折当弟娃的寿延……”
大林摸出了身上全部的钱,大约一千二三的样子。八大块和煮不妑两个兄弟伙也把身上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塞到丁丁荷包头。
丁丁不好意思的推脱说:“今天既然这样了,你们把钱全部都给了我,我真的不好意思。才打第一盘,牌瘾都没过到。既然这样,我就把话说绝了哈。二天大家不准提欠我的钱,这笔钱现在起就一笔勾销。今天大家也不打牌了,我请大家喝酒。”
大林和八大块、煮不妑两个兄弟伙没有了心情,自然不愿意去喝酒,都想回家。那个时候的工人工资才八九十元一个月,几个人牌瘾都没有过一哈就输掉了一年的工资,心里自然很失落。
看看大家怏怏不快的样子,丁丁又说话了。
“大林哥,我们几个兄弟伙今天来打牌,家里和别人都不晓得。我今天赢钱的事,大家都不准说出去,更不要说欠我的。我说了从今以后一笔勾销,大家还把我当兄弟,就不要放在心里,今天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保证在大家面前从来不提,而且当着大家发誓……”
第二天,天不见亮,大林家里就嚎丧了!开始他们家放火炮,大家都不在意,新年八节的,那家放火炮都不稀奇。后来一听嚎丧起来了,街坊邻居才慌了手脚,纷纷涌到他们家里打听帮忙。
昨天回到家里,大林就闷闷不乐,好像蔫丝瓜蔫叽叽的一点没有精神。家里问他,他说没病,多问几句,他反倒怪家里人话多,说他只不过偶尔有点感冒,没有大事。还说平时有点感冒也是这样,不吃药两天就好了。
家里人平时也见惯了,说感冒了也没放心上,就由他去了。
第二天凌晨,老婆起来上洗手间,看到书房里的灯还亮起的,就过去推开门看,一看就吓得叫了起来,大林在书房里上吊死了……
因为死的蹊跷,大林的后事办完之后,家里人不免对春节那天与大林交往的人产生了很多怀疑。于是通过多方打听,把那天和大林一起打牌的三个兄弟伙找了出来。
平时几个人都不喜欢打牌,春节那天打牌也不伤大雅。因为都打得小,只是娱乐而已。尽管他们后来都因为一盘牌下来输赢金额巨大,丁丁并没有强要大家的钱,而且当众宣布一笔勾销。大林家里自然没有理由让他们三个承担责任,更没有理由让他们对大林的轻生负责。既然如此,这事也就只有他们之间晓得,并没有向外面传开。
大林父亲悲痛万分,几欲病倒,心情稍好,就儿子因打牌一事轻生,找到了与自己多年共事的书记陈恳,就眼下社会上的赌博行为进行了探讨。
在重拳严打赌博和聚赌的同时,对一般的打牌娱乐,包括老年人活动场所的打牌娱乐,都做了明白的规定。限制了打牌翻番不封顶的做法,指出了不翻番的危害。基于一般老百姓打牌娱乐时不太计较不认真算账,县政府通知各级公安派出所在打击赌博和教育群众时,专门针对街道社区和乡村干部作了部署,罗列了哈麻将和打牌不封顶的危害,让大家明白不封顶的十八学士十八番计算到最后的经济账对打派人家庭和自己本身的危害。
不算不晓得,一算丢魂魄!一两角钱一番的麻将牌看起来不起眼,最后算出来的帐硬是吓死人。平时老百姓都没往深处想,也没人真算过那笔账,让村干部和街道干部一算,老百姓们才晓得了十八番的确让人害怕,就是一分钱一番算下来,最后也是一千多!都那样娱乐的话,好多家庭都会被打牌不封顶的娱乐害惨
麻凡晓得,丁丁他们活着的三个兄弟伙和县里少数人晓得,但是大家都不晓得,这个娱乐是让人付出了惨痛代价的。
茶馆里,那些打牌的人,一个二个吼得嚯呐嚯的,站在一边的人,更是捞裙扎袖,比打牌的人还攒劲,干帮打得飞(对不合情理的事情指指点点不让步)。
那阵仗,怕是有座大山挡在他们面前,大家不要用力推,就是吼也要把它吼跑。
光天化日之下,赌博之风在双凤镇竟顺理成章的成为茶馆酒店的生财之道,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尽管墙壁上挂着“高尚娱乐,禁止赌博”的大字画,打牌下注的人也全是用的纸牌竹签做筹码论输赢,可是最后的私下交易,没有金钱结帐,怕是根本行不通的。
麻凡正看着,想着,突然只听对面一声大吼接着便是茶碗飞舞,桌翻椅倒,拳脚交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伙人因为打牌发生口角,最后打了起来。
茶馆里一片大乱,那些地痞流氓也趁机生事,把一个茶馆搞得更加混乱。只听得妈呀娘呀的惨叫和一声高似一声的辱骂,许多无辜的人也被卷了进去。
“老表,快走,我们快走……”黑娃挤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这个热闹看不得,我们快走……”
麻凡:“黑娃,又是你,你的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办完了,不办完还能进茶馆……”话没说完,打横里飞过几个茶碗来,把黑娃吓得抱头大叫。
麻凡一伸手打脱了茶碗,汤汤水水淋了他一脸。
“妈呀,你,你烫到没有?”黑娃望着麻凡心有余悸地说,“我才进来就遇到这起事,倒霉,倒霉……”
麻凡笑着揩着脸:“都是些冷茶冷水,没烫到。”一条板凳飞了过来,麻凡一伸手接住了。
黑娃嘿嘿笑道:“老表,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刷子。”
茶馆老板一看大事不好,急忙出来向打斗吵闹的人两边说好话,可还是无济于事。最后,不得不报警,向当地派出所求救。
麻凡看到如此场面,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在算命摊前被按倒在地下,腿上的骨头都还有些疼,他怕自己又挨误伤,就急忙和黑娃挤出了茶馆。
黑娃心有余悸的拉着麻凡,翘着大拇指嘿嘿地笑着说道:“有你的,有你的,老表……唉哟,不过,这个阵仗比那回我进城在茶楼里看到的松活多了,那回打得才凶……”
“哟哟,看不出来,你伙计还经常到城里专门去赌博,鹅城那几家出名的茶楼你肯定都很熟了。”麻凡东张西望地看着大街上滚滚的人流,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黑娃。这时,一股人流挤来,把他和黑娃都挤散了,尽管黑娃和他都在大声叫着对方,他们的声音早就被汹涌的人流和声浪淹没了。
大街上人山人海,拥挤的人群不晓得哪里来的恁好的气力,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挤着、笑着,口里还不断的相互间打着招呼,摆着龙门阵。尽管很多时候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啥子,但他们都能从对方的嘴唇和脸上的表情猜的个八九不离十。好象他们不是在人流中拥挤,而是在人潮中轻轻松松的散步,漫游……
麻凡被这阵仗吓得大气都不敢不出。妈呀,都说赶场好耍,要是像这个耍法,怕是心脏病都要耍出来。
大街上,那个旮旯角落都是挤来挤去的人,要想找个地方停下来喘口气都不容易。
没办法,还得挤。麻凡提了口气,揩了把汗,又挤进了人群。他必须从人流中挤出去,他还有要办的事。
来到一个干货摊前,他费了好大的力才挤到一个松动点的地方。这是两个干货摊交接的地方,中间刚好容得下一个人。他插进去停了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的心都紧了。
他掏出纸巾,想擦擦脸上的汗水,那晓得身上的汗水出得太大,纸巾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他甩掉纸巾,弯下腰,想打开包包拿条毛巾揩汗水,这时,正在面前与老板小声讨价还价的顾客,突然敞开喉咙大声忤气的说话,把他吓了一跳。
他一直身子,想站起来,那晓得地方太窄,就在他站起来来的时候,身子撞到摊子上,差点没把人家的摊摊掀翻。
“咋子,咋子,要掀摊摊嗦。”
老板大吃一惊,惊慌得大喊大叫,并伸手护住摊子。
拥挤的人流中,那些好心的人都挤上前来,一边抓住麻凡,一边帮忙护着摊子,这才让他躲过了这一关,没让老板找他的麻烦。
这些人中,恰好黑娃也在,他正在和老板说话,帮他护着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