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们哪里就有一年多了,加拢来有一个月没有啊?再说,我,我还没见过老丈人老丈母呢。”麻凡边说边取下戒子。
“去去去,你不是不要见他们吗?你把戒子去了干啥子,戴起戴起。”雅兰抓着他的手。
麻凡看着戒子:“我八辈子没有戴过,这个几万块钱的东西,老丈人问我,我就说是你给我买的……”
“啥子,人家说东你说西,喊你赶鸭子你去吆鸡。这个东西又不是好贵,喊你带起你就带起,废话囊多。”
“哈哈,吆鸡,吆鸡,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幺鸡。你说说,你这个幺鸡的名字,是不是别个给你取的绰号。”
“人家给你说真事,你,你就不放在心头。”
“记到的,记到的。不过,老丈人老丈母娘我都没有见过,你先给我说说,他们长的啥子样子。”
“说,说了你还不是不晓得,你们见了面,自然就晓得了。”
“不说,不说我也认得到。”
“那不见得,说不定就是从你面前过,或者同你摆半天龙门阵你也认不到。”
“没有恁怪,除非你老汉和你们长的完全是两个样子,像,像个猪八戒……”
“你,你——”
雅兰跳着脚,扬起巴掌要追打麻凡。
麻凡一边笑嘻嘻的躲闪,一边说道:“对不起,老丈人,对不起,我的好老丈人……”
麻凡说着说着站住了,他等雅兰上来抓他的时候,又顺势拉着她,趁她不注意,吧叽一个亲吻吻了上去。
小王看得直按喇叭表示欣赏。
雅兰摸着脸正要发嗲,麻凡急忙指着她身后,大声说道:“你看,你看,马路上恁多人在看我们。”
雅兰一愣,回过头往马路上看去。麻凡趁机抬脚就跑,哪晓得雅兰飞快地伸出一只脚一绊,麻凡一个踉跄,抓住她,两个人同时摔到地上。
小王乐一看,重重的把喇叭一按,喇叭声大的震耳欲聋。
麻凡和雅兰正要站起来,被喇叭声一惊,两个人又都吓得稳不住桩子,面对面头碰头的摔下去跪到了一起。
小车里,小王从驾驶室伸出头来拍着双手,兴高采烈的打着哈哈大声喊道:“咋子,咋子,恁亲热,大白天的,人家赶场的人看到笑不笑啊!大家快看啊,快看啊,有人大马路上拜天地咯,有人在大马路上拜天地咯——
麻凡摸着碰疼的额头哈哈哈大笑:“安逸,安逸,雅兰,我们拜天地了,拜天地了……雅兰,我好开心,我好开心,我好开心啊……
雅兰被碰得头昏眼花:“拜天地,拜啥子天地?神经病!”
小王不管这些,只管朝马路上放开嗓门大吼:“大家看啊,看啊,大家快看啊,大家快看啊!大路上拜堂,大家作证,天地作证,众人作证,地久天长,地久天长!
麻凡一听,吧的一口亲在雅兰的脸上,急忙拉起她。
大街上的人一听,都停了下来一起喝彩。
麻凡:“起来,起来,我们快起来,我们还没见到你们妈老汉,我们拜不得堂……”
“拜得,拜得,有我们大家作证,有我这个八十岁的老汉作证,你们可以拜堂,可以拜堂。”一个银须飘飘的老爷爷打着哈哈。
大家一听,都拍着巴掌,顿时,大街上欢声震天。
“天地作证,大山作证,我们众人作证,新郎新娘地久天长,地久天长……”
群山起伏,蜿蜒雄壮……
天空祥云朵朵,彩霞满天……
众路人拍着巴掌,一次次祝贺:“天地作证,大山作证,我们众人作证,新郎新娘地久天长,地久天长……”
“天地作证,我们作证,地久天长,地久天长……”
群山回音:天地作证,我们作证,地久天长,地久天长……
听到这样说,麻凡拉着雅兰又一起跪了下去。
老爷爷乐呵呵的:“一拜天地!”
众路人:“一拜天地!”
麻凡和雅兰情不自禁的对着天地磕头。
老爷爷:“二拜众乡亲!”
麻凡和雅兰又情不自禁的面向众人拜了下去。
众路人:“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麻凡和雅兰有面对面拜了一拜。
老爷爷打着哈哈,把双手一挥:“礼成……”
仪式完毕,众路人又响起一片掌声表示祝贺。
众路人:“亲一个,送入洞房!”
“亲一个,送入洞房!”
众人嘻嘻哈哈鼓掌打闹祝贺,然后散了向大街上走去各办各的事。
麻凡亲了一下雅兰,抱着她又在原地旋圈。雅兰羞红了脸,又气又急,一把扭着他的耳朵。
“哎哟,轻点,轻点……你,你安心把我的耳朵扭脱嗦。”麻凡放下雅兰,摸着耳朵。接着又突然大声说道:“雅兰,你看,你看,你手脚恁重,把耳朵都给我扭脱了。”
雅兰一跺脚,又伸出了手朝他的耳朵伸去,麻凡一看,扯抻脚杆就跑。
“拜拜,拜拜……”麻凡跑了好远,还在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她是否追了上来。他跑得太急,又没注意马路上人多,便一头撞在了担着两篮子菜去镇上卖的牤大嫂身上。
“你,你撞死呀。”麻凡还没回过头来,那牤大嫂就骂开了。
麻凡一退,衣裳角角又被菜篮子上的篾条夹住了,扯都扯不脱。他一用力,还差点把人家扯了一个大扑爬。
于是,就有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等到牤大嫂他们走得没有了人影,麻凡才回过火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就急急忙忙朝镇上走去。
来到场口上,起串串,打浪浪的,络绎不绝的人群就把大街封死了。麻凡随着涨潮般的人群,一点一点往大街上挤着。
才挤了没两分钟,麻凡就觉得浑身上下冒起大汗来了。一个小小的双凤镇,也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的人,抬眼望去,东西大街,南北大道,横竖几里长的地方,全是看不到的人海。
十几年前,这里还是泥巴墙土瓦房,下雨天大街上到处是水凼凼,烂泥巴羹羹,现在好了,东西南北四大街都修起了高楼大厦。上一个世纪八十年代,农村改革开放,农民整富裕了,包儿胀起来了,都想把自己的土墙瓦房改成砖房子。县政府区政府就借这个机会卖农转非户口,让那些有钱的人买了户口到大街上修房子,据说那一套还是一个老县长到深圳考察学到的经验。不过,老县长这样一搞,没好久就丢掉了乌纱帽。不管咋说,还是没挡住大家到街上买房子修房子。原来的老房子,影子都没有了。
四川这个地方,每到初夏,只要连晴两天,一到上午七八点钟就开始发热。一到晌午,太阳更是像烧红了的铁砣砣挂到脑壳上,烤得人火辣辣的难受。
所以,大家赶场一般都在天不见亮,太阳出来以前就到了大街上。到太阳出来时,事情差不多都办好了。大家就找了茶馆酒店,乘凉摆龙门阵去了。近几年,养成了习惯的老百姓还是喜欢赶早场,除非家里有特别急的事情,大家决不会办了事情就回家。就是再热的天气,再大的太阳,不到下午两三点钟,大家还是不会散场。尽管大街上像蒸笼,大家还是要挤热闹看抹和,不肯回家。尤其是图便宜,拣相因,都是在散场的那一段时间。因此,大家不管时间早晏了,反正肚皮饿了大街上有吃的。
挤上大街,那就更热闹了。街道两边的摊摊点点多如牛毛,数都数不过来。成衣摊,布匹摊,百货摊,五金杂货摊,针头麻线童衣摊,农资产品干货土货铁器摊,一个挨一个,一串连一串。把东西大街,南北大道近两公里的街道全都摆满了。其中商场商店还不上算。东西多,人更多,再加上那些讨价还价的人,一站就是老半天。如潮涌浪推的人流劲仗再大,也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挤。再加上四邻八乡来的人,一进大街就形成两股对流的人潮,那人挤人,人抬人的场面,就从来没有人能形容得出来。
都说现在是产能过剩,城里卖不掉的家电家具,服装食品,在这里已是司空见惯不稀奇了。凡是城里有的这里都应有尽有,城里没有的,尤其是土特产和时鲜的天然瓜果蔬菜,这里更是扎断了街巷,积压成山……
麻凡很少赶场,打从读书一起,就基本上与赶场无缘。尤其是进城念高中上大学以后,就根本没有看到过这种场面。所以说,他这一回赶场看热闹,的的确确是生平第一回。自考上公务员,进城当了干部,但从来没有时间去赶场,尤其是像今天这样有时间轻松的赶场。
来到大街上,一看那人山人海的场面,他心里就有些发毛了,全身都冒汗了。不过,他这个人偏生一副强脾气,一看大家都挤得全身发火,汗流浃背,他就更是横了心要赶完这趟场。
你看他,全身被汗水打湿完了,他也像乡下人那样,解开纽扣,敞开胸怀,同大家挤在一起。进山问禁,入乡随俗,不同的是,他没有熟人,和别个打不成招呼,没有龙门阵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