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谢纯正式从司马台得知了护送蓝思妤一行前往雷丘的任务,而动身的日期则安排在短短的两天之后。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根本无法从泠州一带调遣自己的部属,除了随同他们而来的二十多名亲兵之外,只有兵署挑选的近百名卫兵可以供他指挥,即便柳越此次随同他一同前去,这样的力量也始终太显单薄。
两日后的出行仪式上谢纯再度见到了蓝思妤,此时的蓝思妤衣着比先前更显华丽、郑重,原本手中的玉箫却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盏象征最高权力的七枝烛台。
此女在与送行的大司礼告别之后,便骑着她那匹云海驹偕同吴粲来到了谢纯身边,随即就颔首微笑道:“谢旅领,咱们今日又见面了,此去东荒沿途凶险,还望你能够一路保得我等周全啊。”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吴粲就不以为然地道:“少司礼不必多虑,我已经请襄林公派兵在雷丘一带加强守备,再加上有谢旅领从旁保护,此行绝对不会有多少危险的。”
蓝思妤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并断然对吴粲加以责备:“此时让襄林公派人前往雷丘,岂不是更加会恶化那里的局势吗?少司马你也太欠思量了一些吧。”此女的反应还不止于此,她连忙就督促吴粲再派人遣退云贺所派的族兵,并且让谢纯的手下也随行监督。
谢纯没想到因为此女的一句问话就引发这样的变故,但此时的蓝思妤的面容已经完全变得严肃起来,连吴粲对此都只是冷笑不语。于是他也就只能派遣柳越先行一步,尽早赶到雷丘将云氏的族兵遣退。
“哼,不过是蓝家没人才让你捡了个少司礼的位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叶莺再世了。我倒要看你接下来怎么处理雷丘的局面!”蓝思妤发号施令之后就先独自向前走开,而吴粲随即就暗暗地讥讽了此女一句。
谢纯自从前几天见过蓝思妤之后,也稍稍地在城中了解了此女的来历。蓝思妤出身并非蓝氏嫡脉,而且又是一介女流,主要还是凭借着其外交上的成就才担任少司礼。由于她足智多谋又颇有外交上的功绩,因而就被人们拿来与促成五世家联合的上古大司命叶莺作比,号为“当世叶莺”。而结合前次茵原马场的事情看来,此女果然是有一番谋略和胆识。
谢纯尚未来得及从刚才的风波中缓过神来,又见城门处一个绿衣少女正骑着马向他们这边赶来。谢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正是吴莎,心中却好奇此女为何忽然来此。
这时吴粲也注意到了吴莎的到来,他此时心情不太舒坦,向吴莎的问话也就冷淡了许多:“莎儿,你跑来这儿干嘛?你听我的话,还是赶紧回府去吧。雷丘那一带还是有些风险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那边凑什么热闹?”
“小姐也想跟我们去雷丘?”谢纯闻言也是心中一惊,可待到看清吴莎身后几名侍女和侍卫携带的大量行李之后,他却不得不相信了吴莎有这种企图。
吴莎这时已来到吴粲与谢纯的近前,便撒着娇向吴粲乞求:“我也想跟你们去雷丘看看嘛,有你和谢纯保护着我,能有什么危险啊?再说了,少司礼不也是女孩子家嘛,她既然能去,我凭什么就不能去?”
“说的好。”吴莎的话音刚落,就见蓝思妤此时也赶了回来,她用一双妙目上上下下打量了吴莎一番,接着笑盈盈地道:“吴莎小姐这是也想去雷丘吗?姐姐我刚好嫌一个人闷得慌,不如你就陪我一起在路上聊聊天吧。此去雷丘虽然路途有些漫长,不过只要有少司马与我们随行,想来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少司马你说是吧?”
吴粲哼了一声之后就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显然是对蓝思妤心存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谢纯尽管并不愿意吴莎随他们一同犯险,但既然有蓝思妤的首肯,吴粲又没有继续争辩,他也就不好再劝说吴莎。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出来蓝思妤是故意将吴莎给留在使团之中,似乎是想以此来牵制吴粲。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整个使团就在蓝思妤的命令之下正式前往码头,准备在乘船抵达影州后,再改由唯一的陆路前往雷丘。
沿途之中谢纯尽管心念吴莎,但却碍于人多眼杂而不便与她接近。不过在安排完船上的戒备事宜之后,谢纯刚刚准备下入船舱之中,就见前方不远处的吴莎正浅笑盈盈地凝望着他。
“小姐你怎么没和少司礼在一起?”谢纯想到先前吴莎与蓝思妤亲密无间、畅谈不止的情形,顿时就觉得微微有些惊讶。
“你还真当我跟少司礼有多少话说啊?”吴莎一边向着谢纯身边走近,一边嗔怪着回道,“要不是想跟你们一起去雷丘,我才懒得去讨好她呢。”
“那你刚才跟少司礼之间都是装出来的?”谢纯没想到吴莎也会耍这样的计谋,顿时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吴莎轻啐道:“哼,她是蓝家的人,又是国中的元老,我跟她能有什么交情呀。听说她这个人心眼挺多的,你以后也少跟她接触的好。”
“可是我感觉少司礼人挺好的啊,不但上次帮我应付了蓝启,这次又能够让你跟我们一道。而且她身为一个女子就敢于出使边陲,这份胆识连我都有些钦佩呢。”谢纯狐疑地问道。
“这个……我也是听别人这样说的啦。”吴莎觉得谢纯说的有些道理,心中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不过她的品行不太好,这一点应该是没有假的。听说她跟她夫君都已经分居两三年了,如今的少司礼府中一直是她一个人住着。而且她还跟包括少司命在内的许多贵族公子交情不浅,说不准就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这番话终于让谢纯对蓝思妤的好感减低了不少,只不过这些事情确实太过隐晦,谢纯虽然心中很是震惊,但却没有向吴莎追问下去。
此时两人已经在缓步中来到了船舷附近,周围也并没有什么旁人在场。吴莎突然就轻轻地向谢纯身边靠了一靠,接着意态亲密地问道:“谢纯,咱们分开后的日子里,你真的一直在想着我吗?”
“是啊,有时连做梦都想着你呢。”谢纯虽然奇怪吴莎为何会问起这个问题,但刚答了一句就觉得有些动情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这样想着别人呢?”吴莎心中觉得十分欢喜,但却又继续追问。
“绝对没有,我一直都是只想着莎儿你一个的……”谢纯连忙辩驳道。
谢纯话一出口就觉得很是不妥,孰料吴莎听了却笑意更盛,稍稍有些迟疑后眼珠一转,便微觉羞赧地向谢纯道:“谢纯,你是心里不是喜欢上我啦?”
“我……”谢纯没想到吴莎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心中的惊骇之情简直无以复加。吴莎是真的在试探他的心意,还是只不过在故意寻他的开心?
虽然心中毫无疑问地是深爱着吴莎,可面对这样的情形谢纯却并不敢贸然去回答。倘若吴莎只是把他当作要好的朋友,那么一旦他坦诚自己的心意之后,两人之间会不会因此而变得生疏?而且他与吴莎之间毕竟没有多少的可能,即便此时向吴莎表露了爱意,又能够有任何的改变吗?
眼见时间一点点地逝去,吴莎的面容也渐渐变得失望起来。谢纯知道自己不能够再拖延下去,终于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道:“莎儿,我心里确实是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哪怕只能够多见上你一眼,我的心里都要欢喜得多……”
谢纯说完之后就忐忑不安的注意着吴莎的反应,令他欣慰的是,吴莎听了这番话后立刻就又高兴了起来。不过吴莎却也并没有立即作出回话,她虽然早就知道谢纯喜欢她的事实,此时还是暗自得意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终于抬起头娇嗔道:“哼,好你个谢纯,居然敢偷偷地喜欢本小姐。要是换作别人,今天我就要让吴粲哥哥好好地教训他一番。”
谢纯这时已看出来吴莎只是在和他开玩笑,当下也就并不惊慌,静等着吴莎接下来的言辞。只听吴莎转而又道:“不过本小姐怜你一直待我还算不错。我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以后你要是一直对我这么好的话,说不准哪天我就愿意接受你啦。”
“真的吗?”谢纯尽管不清楚吴莎此时真实的心意,可显然也知道吴莎对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此时也就根本顾不上考虑两人之间身份的差异,毕竟能够赢得吴莎的好感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鼓舞。
“当然啦。”吴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经此一事之后,她虽然并没有主动承认对谢纯的爱意,但在如今的情形下,两人间就已经显得十分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