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粲之所以对谢纯如此不客气,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对谢纯不够听话而感到不满,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一时没有心情,难以去作出合理的判断。无论谢纯是否真心向他们吴家道歉,像谢纯这样的人终究是不太可靠,而他确实又要为另外一件事情而操心,这时也就只能先将谢纯的事情搁置到一边,等次日元老院的会议结束后再慎作考虑。
到了次日,国中的诸位元老再次齐聚一堂。而这一次会议除了对刚刚过去的西疆战事进行总结外,重点则讨论起了长洛族及东部诸族与吴氏的冲突问题。
“大司命,这一次长洛国脱离我们两江联盟国而去,虽然我等都感到十分惋惜,但此事既然木已成舟,我等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如今没有了我们元老院的调解,你们吴氏与长洛国的疆界只怕会再起冲突。如今我国正要集中全力应对云英人,还望你们能够对长洛人稍加忍让,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引发战事啊。”大司马蓝预在指挥西疆战事中获得了巨大的声望,这时便被蓝、李两家公推出来劝告吴显。
“蓝预老弟你放心,前番若不是昭宁逼迫过甚,形势也不至于会到如今这个样子。如今既然西疆尚不稳固,我们吴家自然会知道克制。”大司命吴显笑呵呵地回道。
蓝预等人知道吴显素来心口不一,即使得了吴显的保证后也没有十分放心,又都将垂询的目光转向了吴粲。吴粲于是也淡淡地道:“你们放心,只要长洛人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也不会主动跟他们过不去的。昭宁这小子既然目中无人,那就先让他自己先嚣张一会儿去吧。”
蓝预、蓝宁等人见吴氏暂时并没有与长洛人为难的意思,这时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不过随即就听少司礼蓝思妤道:“我这边还有一事需要与诸位商议。前些日子玄族、蒙族遣使向司礼台反映,如今吴、云两氏正在雷泽东岸兴建城池,似乎有控制雷泽之意。对此东部诸族表示坚决反对,希望我们元老院能够予以调解。大司命,不知道此事是否属实?”
吴显听了蓝思妤的话后并不惊讶,只是微笑道:“呵呵,不错,兴建雷丘城之事确是老夫和襄林公云贺一致决定。不过筑城的目的却绝非想要控制雷泽,只是为了保障我们吴、云两氏族民在雷泽附近的利益而已。我想在座诸位都应该知道,东荒地区和雷泽之中物产丰富。而这一带此前由于地处荒僻,我国一直缺乏有效的控制手段,更是有许多的国人在这一带遭遇化外夷人的不测。故而此番我们兴建雷丘城,主要还是为了保障国人在雷泽一带的安全啊。”
“可是玄族与蒙族的使者坚持说你们意在控制雷泽,而且还驱逐了那一带原有的居民,这却又作何解释呢?”蓝思妤也是神色从容地追问。
吴显叹息地摇了摇头:“老夫敢保证,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倒是先前玄族意图阻挠我们筑城,派遣了数千族民前来滋事。据老夫所知,玄族还暗中与与居住在苍岩山附近的苍夷勾结,意图迫使其余各族的族民退出雷泽一带。故而为了东荒一带的安定,修筑雷丘城这是势在必行啊。”
大司空李元听了两人的交谈微感诧异,于是连忙插入问道:“这玄族不是与蒙族一同上疏请求中央裁决吗,怎么又会私自勾结苍夷来对抗国家呢?”
“粲儿,你来与大司空细说此事吧。”
吴显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元,而是由吴粲接过了话:“蒙族先前不过是受了玄族的蒙蔽而已,如今襄林公已经派人向蒙族说明了我们的意图,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再反对我们修筑雷丘城了。如今苍夷在东方虎视眈眈,又与玄族勾结在了一起,依我看来我国很有必要尽快筑成雷丘城,这样才能够保住东部地区的平安啊。”
吴粲的回话显然无法让在场诸位元老满意,即便因收复泠州而对吴氏心怀感激的李元也不无忧虑地道:“少司马,你此话是否当真?东部诸族虽然实力不强,但这些年来在我国的羁縻之下,好歹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如今倘若因为兴建雷丘城而惹得他们生出叛逆,这对我国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吴粲冷冷地注视了李元一眼,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一些尚未开化的蛮夷而已,大司空你也不必太高看了他们。依我看来,如今大多数夷族都能够顺服我国,对于我们修筑雷丘城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倘若仅仅因为一两个小族的反对就因此停止,这样也未免太草率了一些吧。”
李元此时并不敢对吴粲进行反驳,不过少司命李梓却接着发言道:“少司马,并非我等想要阻止你们筑城,实在是近些年来东部一带常有不稳之事发生。上次联盟大会上东部诸族就曾希望中央能够介入其中,如今又出现了筑城之事。倘若中央仍然置之不理,只怕是难以教各族族民们心服啊。”
“那依少司命之见,咱们元老院该如何决断呢?”吴粲故作征询地问道。
李梓并没有立即作答,稍稍思考了片刻后,最终才沉吟道:“我们虽然收到了玄族和蒙族的上疏,但却并不清楚如今他们真实的想法。另外大司命所说玄族与苍夷勾结一事,眼下也是缺乏真凭实据。依我看来,我们中央还是应该派遣一个调查使团前往雷泽一带了解当地的实情,据此再作出最终的决断比较合适。”
“李梓贤侄言之有理,老夫也觉得颇为赞同。既然此事牵涉到东部各族,依老夫看来还是让藩正吴灵均带人前去调查毕竟合适,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吴显并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同意了李梓的提议,然而他提名同属吴氏的吴灵均前去调查,这仍然使在座的诸位元老觉得不妥。
蓝宁当即表示仅仅一个藩正恐怕难以处理当地的问题,并且推荐由少司礼蓝思妤带人前往。蓝思妤在十几岁时就因调解中央与南方水族的关系而声名鹊起,被国人誉为“当世叶莺”,也因此年纪轻轻就以蓝氏旁支的身份担任少司礼。此时蓝宁提出让蓝思妤前往雷丘,尽管吴显等人心中不大乐意,但却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加以拒绝。
不过吴显眼见蓝思妤前往雷丘已成定局,这时也不愿意调查之事完全由此女掌控,于是便又提议由少司马吴粲随蓝思妤一同前往。吴显又让大司马蓝预安排一名武官保护使团的安全,蓝预在稍加思考之后,就提出了由谢纯来负责此事。
“最近西疆之战中谢旅领颇有些不俗的才能,而此次出使卫队的人数又不会太多,故而依我看来,由此人保护少司礼和少司马的安全是再合适不过了。”蓝预平静地陈述了他选择谢纯的理由。
吴显心知雷丘一带已然在他们吴、云两氏的掌控之中,对于由谁来带领卫队并不是十分关心,当下也就轻轻松松地同意了蓝预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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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谢纯尚在住所中为昨日受吴粲冷遇之事而怨忿不已,并且谨慎地考虑起自己究竟是否应该向吴氏作出妥协。当傍晚的暮色渐渐降临之际,谢纯这才准备与柳越共进晚饭,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的亲兵却传来了吴粲召见他的消息。
谢纯虽不知吴粲此时见他有何目的,不过还是迅速地整理着装后前往了吴府。而令他惊讶的是,隔了一日后吴粲对他的态度竟然明显发生了好转,并且表示能够体谅出他为国分忧的苦心。不过片刻之后,当吴粲说出了元老院指派谢纯护送使团前往雷丘一事后,他终究就知晓了对方突然安抚他的用意。
吴粲虽没有说出让谢纯顺服吴氏的话,但言语之中却暗示在他此行中不要偏附蓝思妤。谢纯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对吴粲生出丝毫的好感,反倒是对于先前蓝思妤在马场出手相救一事深怀感激,因而他只是含糊其辞地表面应付了吴粲一番,但心中却仍然打定主意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