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两江国315年的三月,正当谢纯一方在黄石城休整之时,西疆的战火却又重新燃起,而这一次开战则给两江国带来了比以往历次都更为深重的灾难。
自从去年对方山的反攻被无限制推迟之后,两江国的大军就一直驻防在镇远城不出。镇远城由李通、蓝毅及另一名旅领镇守,守军将近八千人。此城不仅城池坚固,而且粮秣充足,对于擅野战不擅攻城的云英人来说,绝对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堡垒。
然而这一次云英人却并没有选择强攻镇远城,而是向北直接奔袭到了三百里外的望月堡。望月堡位于锦河的上游,乃是两江国吸取数年前泠州之战的教训所建,此堡中驻防有两营的人马,随时防备云英人从上游渡河转攻泠州。
锦河是由西北向东南的流向,因而位于上游的望月已经比较接近云英人的势力范围。此次进攻望月堡的主将据说正是河东君怀紫幽,因而当前方的侦骑探明这一消息之后,镇远城中的诸将唯恐怀紫幽会绕过镇远城直接攻取后方的泠州,因而不得不派李通带领两千精骑赶过去救援。
孰料怀紫幽偷袭望月堡是假,伏击前来支援的李通才是真。怀紫幽在留下少部分人马及自己的白狮坐骑迷惑望月守军之后,便亲自带着主力在平原之上大败李通,并一路追击李通到达镇远城下。此时的镇远城已经被云英大军团团围困,李通无奈之下只得又向东逃往泠州。
镇远城的守军见己方被数倍于己的敌军包围,而最为精锐的李通一部又有去无回,一时间不免士气低落、军心动摇。结果尽管大司马迅速地发司马台兵溯江而上前去支援,镇远城却仍然在援兵到来的前一天陷落了,除了旅领蓝毅带着部分残兵乘船逃离外,其余的五千多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镇远陷落的消息震动了两江国中央,虽然这里先前也曾有过失陷的历史,然而连同李通所率的人马一次性损失近八千人却是极为罕见。从云英人发兵到攻克镇远城不过短短十五日,眼下泠州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御敌准备,如果云英人继续向东进攻泠州城的话,那么泠州能否像几年前那样阻挡住敌人只怕会非常难说。
为了有效地应对云英人的这次入侵,元老院不得不再次征召各地兵马和义士救援泠州,而这一道命令自然也传到了身在黄石城的谢纯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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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城外的谢纯军营之中,谢纯表情沉重地看完了司马台的调令,心中只觉得是无比震惊。李通在野外被怀紫幽击败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经过一年整修加固的镇远城都如此轻易地被敌人攻破,这就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蓝毅这些将领实在无能至极。
然而既然云英人已逼近泠州,眼下他也只能考虑如何尽快地前往泠州应援,而两侧在座的柳越、孙清等人也都是跃跃欲试。于是他便向着身前站立的信使道:“你去回复少司马,我们收拾好行装之后,后天就动身赶往泠州!”
可是谢纯的这番表态却并没有使这名信使感到满意,相反,此人望了望周围的几人之后,反而面露为难之色地说道:“这个……少司马还让我有话带给您……”
谢纯并不知道吴粲会交待他什么事情,见状只得将柳越等人尽数挥退,直到这时,这名信使才走到谢纯身前,小声地在谢纯耳边轻语:“少司马大人希望你暂且按兵不动,不要理会司马台的调令,等到时机成熟了之后,再听他的安排发兵。”
“按兵不动?”谢纯一时还不清楚吴粲为何会有这样的指示,只得又试图向信使问明其中的原因,“眼下泠州危在旦夕,少司马这样安排是有什么打算,有没有说大概要等上几天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按照少司马的吩咐,如今吴家的人马都还没有出动,听说是……”信使的话说到这里就突然止住,似乎是怕泄露了什么机密。
“哼,是不是要等到泠州城失陷了再让我发兵啊?”谢纯一听吴家的人马都还未动,心中立刻就有所领悟,吴家定然是想凭借云英人的入侵来获取更多的利益,想来如果蓝家和李家不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么他们肯定是不会轻易发兵救援的。
且不说吴粲把谢纯当作吴家的人来驱使就让他心生不满,对于他这样一个与云英人有血海深仇的西疆遗孤而言,不让他发兵征讨云英人更是丝毫不能够容忍。
于是谢纯便冷冷地抬头看了那名信使一眼,随即就坚决地拒绝了吴粲的无理要求:“我谢纯是两江国的营领,只按照司马台的调令行事。况且抵御云英人人有责,无故拖延必然招致天下人的唾弃。少司马让你转达的这番话,谢某怕是恕不能从命了。”
“谢营领……你可是少司马一手任命的,倘若今天你违抗我们吴家的命令,那可是要想清后果的啊……”那名信使见谢纯坚持发兵,只得又无力地对他加以威胁。
谢纯听了这话心中更为气愤,没想到吴家居然也会威胁于他。由于他对吴莎小姐的迷恋,以及对于吴粲授予他营领之职的感激,在其余的事情上他并非不能够听命于吴家,可是在云英入侵的事情上他实在是不愿有一丝的妥协。
他不由地又想到了许多旁人对于吴家旁观西疆战事的指责,先前在津口酒搂中时他还听信吴粲的谎言,以为吴家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如今看来他们完全就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于是谢纯便不愿再与这名信使多说什么,直接就厉声将此人逐出了帐外。
待到柳越等人重新入帐之后,谢纯便恨恨地将吴粲的指示说给了众人听。谢纯手下这些人与吴家都没有多少干系,即便这次不是救援泠州的大事,他们也不会愿意听从吴家的驱使,此时听说吴粲要求他们按兵不动,那又如何会同意分毫?于是谢纯在得到众人的支持之后,也就更加坚定了立即救援泠州的决心。
当晚黄石公叶涛突然请谢纯到叶府中商谈要事,谢纯料想此时必然与救援泠州有关。他虽然心中担心吴粲也会要求叶家暂不出兵,可是想到叶涛此人毕竟还算有些正气,当下便决心前往叶府一问究竟。倘若叶涛真的应吴家的要求不肯出兵,他或许也能够劝动此人回心转意。
然而叶涛派来的使者竟然暗示谢纯多带些护卫,谢纯的心中不由地就生出警惕。果然见到叶涛时谢纯便隐隐觉得叶府中有些不妥,尤其是酒席之上始终弥漫这一股肃杀的气氛。不过好在直到酒宴结束都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叶涛与叶欢二人只是询问了一些救援泠州的细节,并且表示叶家的人马也将在不久后正式出发。
待到叶涛将谢纯送出叶府之后,谢纯这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陪同在侧的叶涛此时竟然也语出惊人:“谢兄刚才受惊了,其实今天是少司马的使者让我们将你给扣下。不过还好你多带了些人过来,我们也刚好有理由不去动手,还望你今后对少司马多提防一些啊。”
“少司马让你们扣留我?”谢纯心中微微一惊,但联想到白天自己拒绝吴粲的要求之后,他的心中就顿有所悟,“这么说来吴家也让你们暂时不要救援泠州了?”
叶涛一边走一边无奈地答道:“不错,如今我们叶家已经选择了支持吴家,所以这一次还是会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不过我心中还是支持你们去泠州抗敌的,只要你们有需求的话,我们叶家都可以尽量地帮助你们。还有就是柳兄所率的那一营人马,虽说他们名义上属于我叶家,如果你们觉得兵力不足的话,也尽管可以带走。”
谢纯斟酌着叶涛的这一番话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叶涛是真心愿意帮助他,还是也如叶德那般希望让他和柳越尽快离开黄州。他并不愿意过分猜疑叶涛,因而便出自好意地道:“我们确实希望多带些人马,只是我担心我们走后你这边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你不需要我们留下些人吗?”
叶涛缓缓地点点头对谢纯的提议表示赞同,谢纯见状也终于心安下来,看来叶涛的确只是出自好意,于是他便表示自己会让江无归带领三队人继续留驻在黄石,而自己则与柳越带着其余人马尽快动身前往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