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津口城正中的元老院象征着两江国的最高权力,不过十六名元老通常却很少会同时出现在这里。然而面对着如今日益危险的局势,到了三月底的这一天,除了空缺的大司户之外,所有元老不得不齐聚一堂,共同商议起抵抗云英人的对策。
“大司马,过去一年你练兵也算是颇有成效,可是如今云英人都已经围困泠州七天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发兵去救援啊?”泠州城乃是泠州李家的根本所在,此时最为忧急的自然便是身为家主的大司空李元。
“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力有不逮啊。如今包围泠州的云英人少说也有三万,可津口这边至今才汇集了一万人马,还要分兵留下来拱卫国都,剩下的那点人肯定不可能是敌人的对手。而且云英人这次入侵居然还带来了两头青蛟,直到这次围攻泠州才突然使用出来,从水路过去的几艘船都被青蛟给击沉了,想要走水路去救援也没了可能啊!”
大司马蓝预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先前他的军事改革就遭遇了极大的阻力,因而不得不改为先整训驻防在津口的军队。然而津口的守军平时只有五千人,在云英人入侵之后也只有蓝家以及附近的几个中小家族派来了五千援兵,这点兵力如果在半途遭遇上怀紫幽,那肯定会是有来无回的结局。
更令他震惊的是,一向专注于游牧的云英人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头青蛟。青蛟乃是从上古时期就存在于江河之中的强大凶兽,曾长时间横行于湛江之中、损毁无数船只,直到法师的力量强大之后才渐渐将它们击杀、驱逐。虽然后来影州吴家和东夷人都驯服过一些青蛟,可这次云英人也能够获得青蛟实在是太令人出乎意料。而水路的断绝也意味着泠州彻底失去了外援,泠州城原本就没有作好充足的准备,只怕这一次真的是要守不住了……
“大司命,不知道你们吴家的青蛟什么时候能够抵达泠州?”开口询问大司命吴显的是少司命李梓,他虽然身为李家世子,但却比自己的父亲要冷静许多。他心知如今无论各方是否愿意出兵救援,一时半会都不可能解决泠州的燃眉之急,而眼下最可行的办法则只能是寄望于吴家的青蛟能够尽快抵达,以便能够护送己方的舰船救援泠州。
“啊,少司命,如今四头青蛟都已经在赶往上游的途中了。只是前往影州报信的人途中耽搁了一些,所以恐怕得等到后天青蛟才能赶到泠州啊。”
大司命吴显看似轻描淡写地便将青蛟的事情进行了解释,李梓闻言后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可是大司空李元却不由地拍案叫道:“不是七天前就告诉你们派青蛟增援了吗,怎么还要等到后天才能过来?”
附近的几位元老连忙劝李元不要动怒,等到李元终于缓过一口气之后,在座元老中的一位紫衣女子却沉着冷静地问向吴显:“那不知贵族的援兵何时能够到达呢?思妤唯恐泠州一旦有失,接下来敌人便会进犯津口,若是到那时援兵仍然不至,只怕我两江国就真的要国都不保了啊。”
这位紫衣女子生得是十分优雅端庄,却正是那两江国少司礼蓝思妤。大司命吴显见蓝思妤问起援兵之事,也只得轻咳两声,示意在他旁边的少司马吴粲作答。
吴粲与吴显之间配合得颇为默契,立刻就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唉,我们吴家的一千援兵已经越过了盘龙岭,再过几日就能够赶到津口。只是如今东部地区多有奸人作祟,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小心提防,没法派出更多的人马前来增援啊。”
长洛世子、大司农昭宁闻言立刻就现出怒容,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只怕立刻就要与吴粲争吵起来,不过饶是这样,昭宁也是气汹汹地说道:“若不是你们吴家阻拦,我们长洛国早就派出五千人马过来了。到底谁才是奸邪小人,我想在座的诸位心里都有数!”
大司命吴显并不希望吴粲就此与昭宁公然暴露矛盾,于是他便顺着蓝思妤的话题询问叶、云两家以及南国、夏国援兵的情况。结果少司农叶德表示援兵之事只有家主叶涛知晓,言下之意则是暗示元老院授予叶涛大司户之职;少司户云彻则说云家正陷入与东方玄族的争战之中,所派的少部分人马正随着叶家人马一同赶往津口;南国、夏国两位元老更无奈地表示如今南方局势日益恶化,两国不但无力前来支援泠州,更是急需中央派兵南下抵御凤族和象族。
这一番问话之后大多数元老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因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短期内终究无法为泠州的局势提供什么帮助。可是正在政事堂中一片寂静之时,一名玄衣红裳的中年男子却慌慌张张地闯入了其中,口中则叫喊道:“不好啦,泠州失陷啦!”
“什么?”在座的所有元老一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然而紧接着却又有了各自不同的表情:李元和李梓都是面色惨白,蓝家三人也是神色慌张,而吴显与吴粲则只是面容紧张,但却不知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
前来报信之人乃是国中新任的兵正,诸位元老从他的叙述之中这才了解了泠州失陷的过程。原来泠州城中本就兵微将寡,即便有着宗师李中元以及数十名李家法师坐镇其中,最终还是由于守城将士死伤太多、城池的防卫出现漏洞而被云英人乘虚攻破,李中元虽然亲自带人前去抵挡,但却不敌对方的两大宗师而身死敌手。
紧接着诸位元老就需要商议如今的对策,云英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破镇远、泠州二城,只怕其意图还不止于此。为今之计,他们必须立刻考虑的就是如何布置津口一带的防御。
津口城不同于镇远、泠州二城,其主要的城邑都位于湛江南岸,并且又是一侧傍湖,在两江水师的有力支援之下,云英人应该不可能轻易地对津口进行封锁和围攻。然而蓝、李两家的元老已经被云英人的攻势吓得惶惶不安,此时只得更加急迫地请求其余势力尽快出兵保卫津口,而李元更是希望吴家能够出兵协助其收回泠州。
“大司空,如今我们吴家确实是有心无力啊,要说让援兵尽快赶来守卫津口倒还有几分可能,若是想要将泠州也给收复,只怕必须得尽全国之力方有可能啊!”大司命吴显一脸无奈地看着李元。
李元此时虽然心中焦急,却也并不糊涂,他哪里不知道吴家心中是打的什么主意?而且这一次叶、云两家的援兵都未能及时赶到,其中肯定也与吴家有脱不了的干系。为今之计,若是想要求得吴家的帮助,那肯定是要作出一定的让步了。
于是李元便瞟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大司农昭宁,一咬牙就向吴显说道:“大司命,您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李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对了,东海上炎洲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依我之见,这炎洲还是归你们吴家比较妥当,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大司空,你怎能如此没有原则?”昭宁听了这话顿时就怫然站立,将自己的愤怒之意又转移到了李元身上。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了对方乃是为了利益才屈从吴氏,于是他便又道:“我们长洛国的一千援兵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若不是吴家在途中多有阻挠,只怕现在早就到津口了。没了他们吴家,咱们也未必就不能击退云英人啊!”
然而面对眼下两江国的局势,他已经无力阻止吴家在元老院中得势。随着大司空李元的表态,身为蓝氏家主的大司徒蓝宁也同样无奈地表示了对吴家的支持,毕竟长洛族在他们眼中只是蛮荒夷族,在关键时刻他们还是更希望能够得到五世家内部的支持。
而吴显在面露出满意之色后,却又缓缓说道:“两位能够支持我吴家的主张,我吴显实在是非常感激。不过眼下既然国中大敌当前,我想炎洲的事情可以改天再细说。关于这应敌之策嘛,我吴家肯定还是会增派人手前来拱卫国都的,少司农、少司户,不知道你们两家愿不愿意为了国家的安危多贡献一份力量呢?”
少司农叶德和少司户云彻这时却迅速转变了态度,表示愿意依从吴显的建议,尽快督促本家出动更多的人力物力来拱卫国都、反攻泠州。
吴显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李元与蓝宁二人也大松了一口气。不过昭宁目睹了这一状况之后就更加觉得失望和愤怒,然而这一切却还没有结束,只听吴粲又得意地说道:“对了,我吴家与长洛族的边境还屯驻着两营的人马,眼下国都形势危急,我看是不是应该把他们都调回来啊?”
“这个……此事乃是联盟大会上定下来的,而且这也是为了你们两族的和平着想……”蓝宁话说了一半后瞧见吴粲不善的眼神,顿时就不敢再往下说,转而表示愿意赞同吴粲的这一提议。
李元此时更是对吴家没了丝毫的抗拒,这样一来,由于泠州失陷一事带来的震动,原本商议对抗云英的议题由于吴家的要挟,此时已彻底转变为屈从吴氏而对长洛国进行打压。
昭宁已经再不愿继续听这些出卖长洛国利益的元老们谈论了。他们长洛国本来就是迫于形势才被迫加入两江联盟国,此后也始终保持着相当程度上的独立状态。如今既然这些权贵们牺牲了他们的利益去逢迎吴氏,那么他为何还要觍着脸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如今两江国在云英人的入侵中每况愈下,这或许正是他们重新独立的一个好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