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纯是在巡视一番返回军营时见到的两名来客,这其中一人是少司马吴粲,而另一位紫袍老者的来临却让谢纯生出了不安——此人正是那少司农叶德。
谢纯向二人行礼之后就就故意不去理会叶德,只是微笑着向吴粲问道:“少司马,不知道你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此前他早已将黄州形势的发展汇报给了吴粲,但却并没有听说吴粲要来黄石城。谢纯正心中有些惊疑之时,吴粲却只是讪讪地笑了一笑,接着就将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叶德,叶德见状之后,便也轻咳了几声,这才说道:“谢营领,有些日子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有了这般大的功绩啊!”
“不知少司农所谓的‘功绩’是指什么?如果您是指讨伐叶弘、匡扶黄石公的话,那谢某就却之不恭了。”谢纯心知叶德既然选择了帮助叶弘,这次前来定然没有什么好事,因而对他的言辞就颇为冷淡。
“呵呵,谢营领还在生老夫的气吧?老夫先前听不过信了叶弘的谗言,以为你们在与叶明松那厮联手,所以才会有了那封信的事情。如今既然少司马已经向我说明并无此事,那么先保举叶弘担任大司户一事,确实是有老夫的几分不是。”
出乎谢纯的意料,叶德此番开口倒是有些诚意,而叶德所提的他与叶明松联手一事,更是使他顿有所悟:先前他虽然拒绝了与叶明松结盟,然而和泉一战之后,叶明松确实配合他牵制了叶弘不少的力量,这样的情形在旁人看来,倒还真有些他与叶明松联手的样子。
不过谢纯还是没有完全放松对叶德的警惕,于是他便说道:“谢纯岂敢怪罪少司农大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多提无益。只是如今我们即将要攻克黄石城、解救出黄石公,不知两位元老到此到底有何吩咐?”
谢纯说这话时特意看了吴粲一眼,因为他总觉得吴粲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而叶德接下来的话果然就印证了他的猜测:“谢营领,虽然这些日子你为我们叶家作出了很多的努力,不过叶弘毕竟还是老夫与涛儿的嫡亲,其擅权之事又尚无实证,你看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等到我叶家和元老院调查之后再作定论?”
“尚无实证,哼,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个调查之法呢?”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少司农居然还提调查的事情,谢纯只觉得殊为可笑。
叶德听完后面上现出一丝不悦的表情,吴粲见状连忙向谢纯说道:“谢纯,调查叶弘之事少司农也与我商量过。黄州的百姓早已经不堪战乱,如果你执意要攻取黄石城的话,双方肯定又是不小的伤亡。我看不如还是依了少司农,由我们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谢纯本来还想坚持攻破黄石城,见吴粲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之后,想到吴家是自己在中央的唯一依靠,先前吴粲也对他有一定的声援,于是也不得不慎重考虑起这两人的话来。他心中想了片刻之后,终于向叶德道:“让你们调查叶弘倒也可以,只是如今我们已经兵临城下,他叶弘却至今都还在负隅顽抗。如果他不能够交还黄石公,并且放弃抵抗的话,那么只怕这调查是很进行下去的。”
他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不管怎样都不能再容许叶弘掌权。叶德听了之后也并没有反对,只是道:“事到如今,让叶弘还政给涛儿那是自然的事,我们也一定会秉公对他进行处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不过如今谢营领你带着大队人马围困黄石,对于叶弘而言怕是也有些不公。我国一营兵马的编制不过是五百人,这战事平定之后,你手下多余的人是不是应该遣散回去呢?”
“这个……”谢纯不由地露出为难之色,他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如今的优势,在看到叶涛坐稳家主的位置、叶弘得到应有的严惩之前,他实在不敢轻易裁撤手中的人马。
叶德见谢纯一时间不能回答,便又将目光望向了吴粲,吴粲见状只得敷衍道:“这多余的士兵肯定是要遣散掉的,不过眼下叶弘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看此事还是等以后再议吧。”
接下来叶德便表示自己明日将会与吴粲一道劝诫叶弘放弃抵抗,谢纯唯唯允诺之后,便派人安排这两人在附近的驿站之中住下。而到日暮之时,吴粲果然便将谢纯召请了过去。
经过吴粲的一番细说后谢纯这才明白,原来叶德并不放心他在黄州一带势力的扩张,所以才以叶家的支持来换取吴粲劝止他对叶弘的围攻。谢纯听完后连忙表示自己并没有盘踞黄州的想法,只要叶弘受到严惩就一定会主动裁撤兵员。
吴粲见谢纯的态度十分诚恳,便也不再对谢纯起疑,只听他道:“你毕竟曾经跟随过莎儿一阵子,也算是半个我吴家之人,我是十分信得过你的。不过其实我对叶德并不怎么放心,我还是希望你留驻在这里辅佐叶涛。至于你们的人马也不能真的只裁撤到一个营,依我之见你可以让柳越另外统领一营,名义上则说是叶家的族兵,以防黄州再发生什么变故。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谢纯对于五世家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并没有兴趣,不过吴粲建议保留两营人马并留驻黄石倒确实符合他的心意,于是他就欣然地应允了下来。吴粲又告知谢纯需要他自己凭借着现有的实力向叶家去争取保留兵马的权利,谢纯稍一思考就明白了吴粲的难处,对此也就没有了疑虑。
次日叶德与吴粲按计划一同进入黄石城劝说叶弘,谢纯也不知他们都向叶弘许诺了些什么,总之当这二人在下午返回谢纯营中之时,吴粲便表示叶弘已经辞去一切的职务和称号,等候元老院和吴家的进一步调查了。谢纯起先对此还有些将信将疑,然而当见到随二人一同前来的黄石公叶涛时,他终于真的相信叶弘已经放弃了抵抗。
叶涛首先便向谢纯最近两个多月的搭救表示了由衷的感激,谢纯也能够意识到这种感激之情的的确确是发自肺腑。接下来叶涛又表示自己将会对叶弘严加查办,这也让谢纯感觉十分欣慰。
如今既然大局已定,到了次日谢纯与两位元老便带着人马一同进入了黄石城。由于叶德的阻挠,谢纯和柳越等人并没有见到此时败落的叶弘,这着实让他颇觉失望。而接下来晚宴时叶德果然又提到了裁军的事情,谢纯由于事先已经与吴粲通气,这时便坚决地表示至少要保留两营人马,柳越等人见状也纷纷从坐席上起身响应谢纯。叶德虽然平素有些自负,然而面对群情激愤之时也不免有些慌张,吴粲便趁势居中进行调解,果然为谢纯争取到了保留一营人马由柳越统率,名义上则称为叶氏族兵的权利。
随着叶涛正式执掌叶家,黄州的乱局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不过平静之中不免还是存在着一些隐忧。一方面叶弘由于叶德与叶欢等人的袒护,最终只是被裁定流放荒地,仍然对叶涛存在着一定的威胁;另一方面则是谢纯碍于叶明松先前对他的相助,终究没有协助叶涛将和泉叶家所占的几个据点夺回;而随着叶明松与叶弘的先后失败,叶家的势力也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不仅元老院拒绝了接纳叶涛继任大司户的请求,甚至于如今的叶涛在离了叶德与谢纯之后,能不能独自维持下去都成了问题。
吴粲在处理完黄州的事务后就匆匆返回了津口,据说是吴家与长洛国在陆地之上竟然又起了冲突。此前谢纯就已得知炎洲的归属至今都未能确定下来,没想到在有着中央驻军的陆地之上竟然会出现新的争端。
不过对于不需要考虑这些的谢纯来说,如今他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能够在黄石城好好歇息一些日子了。在闲暇之时他不免就又会想到吴莎,他已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吴莎了,虽然吴莎的回信中说她如今一切都还安好,可是自己何时才能够再见她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