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牛叔正赶上旺市,一担头茬韭菜卖完,腰包鼓鼓的。牛叔挑着箩筐,在县城的街头上走着乐着,不觉意摸到了一脸的拉渣胡子,牛叔想到了好去处。
在一家理发店门前停住脚,还没放稳筐子,一个姑娘就问过话来,“理发?”
“嘿嘿,剃头。”牛叔拍打着身子。
“买票?城里麻烦事多。在家剃完头,在剃头刘的木箱里板几个零钱就中。”牛叔心里想着。
坐稳,披罩衣。“要啥发型?”姑娘问。
“嗯?”牛叔扭头一望。
“理啥式样?”姑娘比划着。
“不剃光就行。”牛叔弄懂了,心里想:刚开春,这二指头发留着,脱帽不易着凉。
洗头、刮脸。姑娘有手艺,一边做活,一边还能和别人扯闲。“莉姐,你知道去下洼的路吗?”
“出县城西走,约摸十五里,翻过黄土岗,过了三叉河,就到。”话从另一个转椅上飘过来。
“咋不问俺哩,俺是邻村。”牛叔心想没有发话,怕刀子碰伤嘴唇。
姑娘把牛叔的头收拾妥当,问道:“吹风不?”
“吹!”牛叔答得很干脆。心想,吹干了出门就能戴帽。
牛叔头一回见这玩艺,嗡嗡一阵响,一股股暖风吹得人心里润和。村里剃头刘可没这洋玩意。
完毕,牛叔舒坦极了,正要走,姑娘说道:“钱。”
“俺买过票了。”牛叔嘿嘿乐。
“吹风钱。”
“这也要钱?”
“城里可没白伺候人的事。”
“早知道,我这二指毛到外边晾着去。”
“没钱到这摆啥穷阔气。”
“你……,多少?”牛叔憋红了脸。
牛叔甩出一张票子悻悻地离去。
店里传来了姑娘们咯咯的笑声。
二
山乡春早。山绽出嫩青,水泛着亮晕。一个汉子沐着暖暖的阳光,躺在三叉河的草滩上晒太阳。“叮铃铃”,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驮着一位打扮入时的姑娘,被三叉河挡了去路。姑娘下车叹气,无奈只好扛起车子,跳过一个小水道,又迈过一个小叉流,最后还是被三步叉挡住。姑娘不忍心脱鞋丢袜蹚冷水,就朝岸边的汉子求话:“大伯,帮个忙吧。”
汉子闻声坐起,抓起身边的草笠扣在头上,懒懒地挪步过来。“后退。”汉子说。
姑娘不解,却也后退着。汉子搬起岸边的一块方石,扔在了河叉的正中,河水溅起一片雪白的水珠。姑娘感激地向汉子点点头,扛起车踩着方石过了三步叉。姑娘向汉子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正要离去,却被汉子不热不冷地喝住:“桥钱!”
姑娘一愣,“这也要钱?”
“乡下的规矩。”
“多少?”
“十块。”
“你……”,姑娘忿然,“我没钱。”
“没钱到乡下出啥洋相?”
姑娘抬头望去,那汉子如泥佛般稳坐在那里,吐话如镐触石,自知缠不过,极不情愿地甩下一张纸币,就要离去。
“慢。”汉子站起来,弯腰从地上捏起那张钱,眯着眼端详一阵,又扔到姑娘面前,“乡下的路,怕你以后还得走!”说罢,转身离去。
姑娘猛然瞟见汉子头上的二指短发,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想喊,但终究没喊出来,只是拿着那张重重的钱怔怔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