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出色地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它出色地完成了送信的任务,却也因为太色了,沉迷于巫憬憬的美色,将在巫府外翘首期盼的一干人等抛诸脑后,再也没有回来。
一晃又是八天,八天里,巫憬憬与这只黑猫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巫憬憬家里伙食不好,基本上都是青菜豆腐汤。好在这黑猫虽然是风月色痨,于食物倒是不挑,菜汤拌饭也能吃个干干净净。这八天里,巫世南拿着黑猫脖子上的那一页信纸,满南燕的寻找着写得一笔好飞白的男子。
第九日清晨,巫憬憬醒来,下意识地往枕头边看去,一张俏脸又白了白,果不其然,枕头边躺着一只硕大的死老鼠,尸体还没僵硬,显然是她家黑猫在她睡着时去抓的。
“喵~”黑猫得意地撒娇,跳上床铺,咕噜钻进巫憬憬的被子,攀上她柔软的胸脯,摩挲着脑袋,巫憬憬无奈又怜惜地摸摸它的脑袋,这小家伙是可怜她家伙食差,给她加菜吗?
门在此时推开,巫夫人进来的第一件事也是看向巫憬憬的枕头侧,随即露出同样好气又好笑的笑容:“又是一只老鼠吗?”看来他们家已经沦落到需要猫来接济了。
习惯了巫憬憬的沉默,巫夫人麻利地帮巫憬憬洗漱,洗了一半,忽然顿住,笑:“憬儿,自从明夜来了后,我都不用洗床单了。”
巫憬憬伸手轻抚团在她腿上的黑猫,点了点头。她给这黑猫取了名字,叫明夜,因为它通体漆黑,但两只眼睛又亮得出奇。娘亲说得没错,自从明夜来了后,她是不曾大小便失禁了。她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却不是看向明夜,而是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阴蒙蒙的,偶有雷鸣。巫夫人固定好窗子,正巧看见巫世南向这边走来:“老爷,你这衣裳穿单薄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巫夫人就唠叨上了。
巫世南一本正经地摆摆手,对唠叨老太婆的言论权当耳边风,此刻是盛夏了,谁的衣服会单薄。
“今天外边天气不好,别推女儿出去了。女儿最近想学乐器,不如你带她去徵羽阁挑件乐器。”巫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明夜抱入巫世南怀里,取了一条毯子盖在巫憬憬膝盖上。巫世南正乐呵呵地逗着明夜,巫夫人又一把将明夜从他怀里夺回,放回巫憬憬的膝盖上。这才风风火火地离开给巫世南取披风去了。
巫世南同情地看了看巫憬憬:“热不热。”
“……热。”他们巫家的人,体质是偏阴性的,灵力越高,越喜阴凉。巫夫人自己本身也不是一个怕冷的主儿,却偏偏成日里担心这丈夫女儿受凉。
巫世南一本正经道:“热也得忍着。”言罢,带着巫憬憬和明夜往徵羽阁去。
巫家虽然现在天天吃青菜豆腐,但大家大业却分毫未减,该有的可都有。譬如乐器,那是样样健全。巫虞寄是个乐痴,满心的风月情怀,紫罗荐的心里却都是行军布阵、奇门遁甲;巫虞寄不爱紫罗荐的严谨,紫罗荐亦是融入不了巫虞寄的浪漫,倒是与巫虞寄一起长大的慕容摇影琴瑟琵琶样样精通,连走路都能踩出节拍。
这徵羽阁自从巫虞寄与慕容摇影私奔后,便很少有人光顾。巫世南看不起父亲的不负责任,连带巫虞寄喜爱的东西一并漠视,若不是宝贝女儿想学乐器,他怕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来这里了。
“来,憬儿看看,喜欢什么。”巫世南让开视线,放任巫憬憬将房间里的乐器瞧个够,整个苍暮能有的乐器徵羽阁都有了,真要说缺什么,那就是缺一个懂这些乐器的老师了。他想了想,道:“说来是爹爹不好,大户人家的女儿家谁不会个乐器的,你小时候爹爹该给你请个老师才对。”
巫憬憬没有说话,转动轮椅走上前,径自略过打击类乐器与吹奏类乐器,停留在了弦类乐器上。
她的目光首先被一件圆圆的乐器吸引,甚为可爱。
“这是月琴,起源于阮。”巫世南说着还取过了阮,递给巫憬憬。巫憬憬拨弄了月琴又拨弄了阮,都不是她想听的声音。
“弦类乐器好,适合女孩子,要是不喜欢月琴跟阮,自然还有其他的乐器,来憬儿看看喜欢什么,这里有七弦琴、琵琶、筝、锦瑟、扬琴……”巫世南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巫憬憬往他提到的乐器那边走,巫憬憬倒也认真配合,一件一件的拨弄过去,均没有她想要的声音。
“都不喜欢吗?”巫世南停了一下,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这普通乐器入不了我们憬憬的眼么,那看看这些。”说话间,巫世南转动机关,阁楼内出现了一间暗格,里面亦是摆满了乐器。
巫憬憬的目光首先被一件只有一根琴弦的乐器吸引。
“这是独弦琴,是诗人吟诗时伴奏用的。”巫世南解释道。
巫憬憬拨弄了下琴弦,摇头,不是这个声音。她的目光转向第二件乐器。
“这件可不适合学。”巫世南立刻道,“这叫库木日依,平日里是不能弹奏的,这是给死者送葬的乐器。”巫世南说道这里,指了指另一件乐器,“还有这件,巴朗孜库木,也只能在送葬时弹。”
巫憬憬却没有听巫世南的话,固执地伸手弹了弹两件乐器,又摇着头向下一件看去。
看到那间乐器时,巫憬憬的目光差点移不开,看惯了琴瑟琵琶,不曾想到世间还有如此优雅美丽的乐器。
巫世南显然也不曾意料到这暗格内还有如此美丽的乐器,他叹了口气:“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感人在近不在远,太平由实非由声。这是凤首箜篌,原不是苍暮的乐器。若是憬憬喜欢,爹爹便请人从海外为你寻良师。”相传慕容摇影在离世前,还心心念念着巫家这件凤首箜篌。他不曾好心将这件乐器送去以满足死者为大的情怀,亦不曾好奇令慕容摇影魂牵梦萦的乐器到底是何模样,只是这不经意间的相遇,倒还是惊艳了他。
巫憬憬忘我地欣赏了凤首箜篌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拨弄了琴弦,随即露出了失望的目光,不是她要的声音呢。
她失望的转过目光,轮椅转动间她的发丝不小心勾住了一件乐器,泛起朗朗琴音。巫憬憬眼睛一亮,顾不上解开头发,将那件乐器抱进怀里,她要的就是这件乐器!
“这件是火不思,是萨达的乐器,是草原的辽阔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