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城门上。
君夫人与巫夫人并双站着。
一队军队正整齐地迈出城门,直至军队消失在天际线,被护卫在其中的少年都不曾回头一次,似乎毫无眷恋。
“晋儿是姐姐唯一的孩子,今上怎么忍心如此对他。”君夫人抹着泪。
巫夫人将手绢递给她:“必然是岳氏吹的枕边妖风。”
君夫人接过手绢,眼泪却掉得更凶了:“萨达丞相与岳家暗地多有往来,晋儿他此去凶多吉少,我……我如何对得起将他托付于我的姐姐。”
“他会死吗?”巫夫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生涩的声音抢先发话。
巫夫人忍不住轻咦一声,看怪物般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妮子竟然主动说话了。不过,她只愣了一下,立刻佯怒道:“闭……休得胡说。”她原本想说闭嘴来着,可是自己这哑巴一样的女儿破天荒主动说话,她真舍不得用“闭嘴”两个字啊。她低头与自家宝贝对视,忽然发现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此刻清亮透人,充满了神采。这等璀璨的神采,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可那个人早已经……巫夫人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向女儿时,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原本的空洞。她叹了口气,果然是自己看错了啊。
“他不会死的。”巫憬憬又说话了。
巫夫人激动啊,激动得都快哭了——说话了,她女儿又说话了!她一手握住巫憬憬,一手握住君夫人,激动道:“是的,云幔,你放心,晋儿一定能活着回来。”
君夫人抹去眼泪,蹲下,爱怜地轻抚巫憬憬柔嫩的颊:“憬憬,希望晋儿能承你吉言。”
巫憬憬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憬憬,君夫人在与你说话呢,快回话。”巫夫人急切道,特别希望自己女儿能再讲几句。
巫憬憬却一径的低着头,半个字都不肯再说了。
暮钦晋没有回头,回头亦无用。
马队整齐地往前奔跑,萨达有幅员辽阔的草原,正是马儿的天堂。只不过,这萨达同时也是马的主人的炼狱。
一行人刚出京畿不久,走的还是官道。靠近京畿的官道与其他地方的官道不一样,是不准百姓行走的。与官道隔着一片丈宽的树林的,是一条百姓走的小路。此时,小路上传来争执声,还有男人的哀求声,以及女孩子的争论声。
暮钦晋停下马,目光投向树林。
“殿下,恐怕有诈。”侍卫长方俊士压低声音道。
暮钦晋摇头:“放心,他们并不想我死在南燕。”
那女孩子的声音很倔强,很空虚的倔强,她在死撑。这等心境与他何其相似。虽然不指望别人能救他,但此刻,他想救她。
都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菩萨终归是菩萨。看着跪在自己眼前,兢兢战战地二十一个官差,暮钦晋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知府大人,若是本太子出质归来,不见余氏父女,一律拿他问罪。”
二十一个官差唯唯诺诺,屁滚尿流地逃走了。被救的男人带着女儿千恩万谢。
暮钦晋平静地接受了他们的谢意,抬头望了眼朗朗乾坤:“此番我救了他们,可又有谁来救我呢?”
他的话,沉重又苍凉,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五岁男孩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