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初春给人感觉就像回到了寒冬一样”普拉达刚把头伸出帐外就又索了回来,一边搓着双手一边不停的抱怨着。
我用木条挑了挑烧水的火炉,让火燃的更旺些。一脸惬意的对普拉达回应道:“围在火炉边烤烤不就暖和了。再说了,这老天爷也是在帮咱们啊,要不是这几日的大雨,科尔多利人早该睡在我们温暖的床铺里了。”
自从第一天科尔多利帝国军队进攻失措后,老天爷就还像眷顾着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似的,暴雨一直从五天前的午夜下到了现在。期间虽有停息,但在短暂的宁静之后,接踵而来的是更猛烈的暴风雨。
泥泞的土地和淋得睁不开的雨滴成了我们扼制敌军最有力的武器,暴雨开始前的两天科尔多利帝国还组织了两次大规模进攻。可是湿滑的泥地却让敌军士兵提不起冲锋的势头,往往跑不了几步便打滑摔倒在地,更不要说还得带着沉重的攻城器具了。于是在匆匆丢下了几百具尸体后,敌军指挥官也不得不挥兵回营。
普拉达走到火炉边蹲下,把手摊开围着火炉的火烤了起来:“即使如此这几次战斗下来也给我们减员了不少人啊。”
我继续挑着炉火,轻轻的“嗯”了一声,以示在听他讲话。
“第一天战斗下来我们就阵亡了一千八百多人,还不算上失去战斗力的九百多名伤员。最后城里还能拿起武器的就只有不到三千人了。”
他从旁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接着道:“接下来的战斗虽然我们借着上天的垂怜以远低于敌军的代价将他们赶了回去,可还是付出了两百多条生命和一百余失去战斗力的伤员才换来的这结果。如今城里可用兵力我估计都不到两千八百人了。”
我不再挑弄火炉里的炉火,也找了张凳子坐在了火炉边,扭过头对普拉达道:“至少敌军不再是四万大军了啊,他们的损失远比我们大的多呢。”
普拉达白了我一眼,冲我急切的说道:“索尔,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呀!就算敌军之前加起来损失了一万多战斗力,可现在都还有接近三万人呢。而我们呢?只有不到三千的战斗力,一比十啊,敌军就是用口水都可以把我们给淹没了。”
我用手摸了一把被他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连忙改口道:“跟你开玩笑呢,我就是想看看你对现在我们的情况了解多少。”
普拉达把手一摊:“除非马上从这里抽身,不然只有等死了。”
我对着他摇了摇头:“还没到那一步,我是不会从这里离开的。”
虽然来到霍克城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天,可我见到了一个个生命的离开,他们有和我们一样新来的新兵,也有征战沙场数年的老兵。为了尊严,也为了更多的人活下去,他们在这里丢掉了性命。如果此时我选择离开,那将是对他们所做一切的侮辱。我无法释怀让自己做一个懦弱的人,除非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不然我宁愿和他们一样选择长眠于此,也好过在责难中度过一生。
普拉达嘴角一瞥,开口对我说道:“是呀,现在你还肩负着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呢。”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你”我摇着头笑了笑。
因为第一天的进攻,我军也损失了大量的战斗力,而基层小队长级别的军官更是在那场战斗中损失惨重。在随后偶尔的交锋中,也有轻微的减员,以至于现在城内守军明显因为基层军官不足而导致不能统一协调指挥的局面。
于是艾伯特将军决定从底层士兵中提拔一批以应付眼下的情况,我就是将军从新兵中选出来的唯一一名军官人选。虽然不知道原因,即使我问过将军,他的回答也是:“没办法啊,新兵也需要有人管理,你就勉为其难吧。”
然后我就在迷糊的状态当中被推上了新兵群小队长的职务。
正当我和普拉达聊着天的时候,一名传令兵匆匆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索尔队长,将军在议事厅召集所有军官,有紧急军情商议,请速去。”
在这个时间段能有紧急军情肯定和科尔多利帝国方面有关,于是我匆匆结束了短暂的休息,穿好衣服往议事厅赶去。
议事厅就是以前霍克城里面一间相对豪华的两层酒店改建而成的,由于战争的原因,店主早已经带着家眷离开了霍克城,只留下了空无一物的酒店。
“弗林,我不能离开这里……”刚进门,就传来了将军的声音。
在将军的对面站着一名我从没在军中见过的老者,他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锦绣华服,苍白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佝偻着背。这让我很难想象他是从哪冒出来的难民。
因为我的到来,将军停止了和老者的讨论,转而对他介绍起了我:“来看看,弗林,这个年轻人有没有我曾经的气质。他叫索尔,是我从新兵中发现的,现在都是小队长了。”
老者顺着将军的目光转向我,透过他那双蓝色的双眸,打量了半天后才开口道:“嗯,不错。有你当年的那股傻劲。”
说完,老者就咧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转之前给我的严肃,感觉就像一个顽皮的老头。
将军也呵呵笑了起来,指着老者对我道:“这是我多年的老友弗林,在宫廷担任学者一职。可以说是整个宫廷最博学的人了。当然,其实他就是一个小老头。”
很多天来,因为战事紧张,将军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露出过笑容。即使眉头仍然还显露着焦虑,但是此刻他的脸上至少有了一丝表情。
弗林冲将军使了个眼神,原来军官们也随我之后都慢慢来到了议事厅,这会正挨个围在圆桌边找自己的位置。
艾伯特将军转头看了一眼,示意弗林跟在他身边,然后也向圆桌旁走去。
由于这是第一次参加军议会,也没有我特别熟悉的军官,所以我便随意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待所有人都坐定,将军这才从他的位置站起身,对所有人说道:“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忙,但是目前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马上做出布置,然后我需要你们全副武装,可能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整个议事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既然是有新的任务,大家很自然的都在等待将军下达命令。
艾伯特将军走到一边,把弗林拉推到圆桌旁,对众军官介绍道:“你们中的一些人也见过,这位弗林学者是我的挚友。最近帝都发生了一些事,还请弗林来告诉大家吧。”
弗林向将军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军官群,开口道:“艾伯特这个笨蛋能有一群你们这么忠心的军官还真是他的幸运呢。在这点上,科拉维奇就比不过这个老家伙。”
科拉维奇?我从塞维亚平原外的酒店店主嘴里听过,帝国的军务大臣。这会弗林不可能无意提起这个人物,我刚进门那会将军坚定的话语和这时弗林话中刻意的提及有什么关系?我心中默然的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果然,随着军官的喝笑声,弗林继续说道:“各位,我希望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会惊吓着在坐的黑旗勇士。”
喝笑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是针对着弗林的。弗林清了清嗓子,收敛住笑容,等到军官们安静下来后,爆出了一段让人无法相信的话:“五天前,帝都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足以记录进史册。军务大臣科拉维奇率领直属的白旗军联合东部调回的黄旗军借南下支援的名义偕同帝都警备所公然叛乱,血洗皇宫。众多皇子和重臣被科拉维奇砍掉首级,陛下更是当场被叛贼科拉维奇弑杀。由于陛下的离去,白旗军和黄旗军相互有了提防,这才使重伤中的王子在众多侍卫的掩护下得以逃离帝都,为皇室留下了一丝血脉。”
会议厅瞬间就被弗林带来的消息炸开了锅,军官们带着不可置信的脸色在桌边交头接耳。
“陛下被科拉维奇弑杀了?这怎么可能?”
“帝国内地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不知道现在形势又如何啊!”
“帝国内乱,那我们怎么办?不可能有援军了,我们不可能守得住霍克城的。”
杂乱的声音环绕在不大的议事厅里,有的军官担心家人,有的军官急于目前形势,也有一声不吭,一脸愁苦的军官。此刻就像处在吵闹的市场里面一样,全无讨论会议的气氛。
我静静的坐在角落中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不禁泛起苦水。为了保住肚子,似乎这次玩大了吧。一个个灾难从我进军营的那天就接踵而至,还真是不幸啊!
“安静,一个个像什么样子?反了你们这些小崽子了。”艾伯特将军使劲在桌面一拍,从四周的军官们吼道。
见将军不高兴了,军官们也立刻收住了话题,听将军接下来的指示。
将军挨个扫视了列为的军官一眼,然后说道:“如今王子重伤在外,身为帝国军官,为了皇室的延续我们必须找到王子殿下。但是我们同时还得牵制住科尔多利帝国的军队,不能放任他们进入帝国腹地,否者帝国将陷入内忧外困的境地。”
“至此,我命令。”
军官们全部起身,面向艾伯特将军,等待接下来的战斗任务。
“所有黑旗军本阵全体随我抵挡科尔多利帝国军队,以霍克城为主,尽量坚守住城墙。”
“索尔”将军突然点到我的名字。
我应声而出,对将军道:“将军。新兵队已经做好了坚守霍克城的准备。”
艾伯特将军摇了摇头,转而对我道:“不,你们新兵队有别的任务。现在我认命你为中队长,继续统领新兵。”
看着我迷茫的双眼,将军继续说道;“为了抵御科尔多利的军队,我实在没法分出多余的士兵去收寻王子殿下。所以只能拜托你们新兵队了。索尔,我把弗林带来的一小队骑兵也配属给你,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限度了,你一定要找到王子殿下,只有这样才能复兴艾尔兰多帝国。拜托了,索尔。”
艾伯特将军面对着我重重的行了一个军礼,军官们也跟着将军一样,将右手使劲的捶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只有我一人还笔直的站立着,望着向我行礼的众军官和艾伯特将军,我不得不把本想拒绝的话往肚子里咽了回去。
我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先不说作为军人本就该听令行事,艾伯特将军为国精忠的精神更是深深的感染了我。谁都知道,此刻继续留在霍克城无疑就是选择了死亡。可是将军却毅然选择了留下,将生的希望让给了我们这群刚来的新兵。还有眼下的众位军官,方才大家还在为生家所性命担心,此刻却能为国家挺身而出。倘若我拒绝接受这项命令,那不是对他们为国献身精神的侮辱吗?
我沉重的点了点头,也大力的把右手捶往左胸上一锤:“将军,还有在坐的各位同仁。神灵在上,我索尔势必找到王子殿下,匡扶正统,助殿下复兴艾尔兰多帝国。”
从议事厅出来,军官们都急急忙忙的往自己部队所在的城墙走去,虽然步履沉重,却坚定不移。我抬起头向天上望了一眼,浓浓的乌云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四周就像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锅盖下面,直压抑到人的心里头去。
或许这也是上天在应示着我接下来的路吧,我将在黑暗的伴随中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