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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篇叙事诗(1)

裴多菲一生写下八首长篇叙事诗,这里只介绍他的两部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雅诺什勇士》(1848年)和《使徒》 (1848年)。

《雅诺什勇士》

《雅诺什勇士》(一译《勇敢的约翰》)是裴多菲的代表性作品,于一八四四年年底用六天时间写成的民间故事诗。这部长诗是裴多菲早期向民歌学习的重要收获,成了他前期“诗歌革命”的最高成就。鲁迅称这部长诗是“匈牙利的一种名作”。全诗长共一千四百八十行。

远在一九○七年鲁迅在《摩罗诗力说》中指出:“取材于古传,述其人悲欢畸迹”,这是对本篇内容的准确概括。长诗的主人公雅诺什是一个勇敢、善良、热情的农村青年。他自幼失去父母,孤苦地生活着,给本村的地主牧羊。

他在村子尽头的草原上牧羊,周围的野花,像大海的碧波,但他没有心思欣赏花儿,他正迷恋在小河里洗衣服的少女伊露斯卡。雅诺什(即杨奇)用甜言蜜语把姑娘引到河岸上来。他们接吻,不止百次、千次。

伊露斯卡和雅诺什一样,都是孤儿。她落在后母手中,受尽各种折磨。伊露斯卡正在和雅诺什热恋的时候,狠毒的后母心怀歹意,进行破坏。后母张着大嘴,急促地喊道:“卑劣的精灵,你多么下贱!竟敢干出世间最淫荡的勾当?你鬼混时间,竟敢冒犯上帝……”正当后母对伊露斯卡咒骂和威胁的时候,雅诺什挺身而出,无情地痛斥了后母,保护了伊露斯卡,使这个老妖婆败退而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接触到地面,雅诺什想起羊群,但只找到羊群中剩下的一半羊,那一半羊跑到哪里,被贼偷了,还是被狼叼去?这时候,雅诺什忧愁万分。他只好赶着剩下的羊群回家。当主人站在大门前清点进圈羊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大半。主人不停地大吐恶言,并且拿起硬木秤杆去追打雅诺什。从此以后,雅诺什离开他的情人,流落在异乡。

雅诺什流落在旷野里。野草像大海在他的四周翻腾,他孤独一人向前走,走到一个湖边,水面红光潋滟,湖边的芦苇被晨曦照得一片通红。只有水鸟在湖面飞翔。他心里充满着巨大的痛苦和忧伤。他疲劳,饥饿,从背囊里取出一小块面包和香肠,咀嚼着,仰望着空中的海市蜃楼。他躺下去,睡着了。睡梦把他送回到遥远的故乡,他似乎躺在伊露斯卡的怀抱里,挨近她的嘴唇,想亲吻,倏然一声霹雳使他从梦中惊醒,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雅诺什阔步走进大森林,那里只有乌鸦对他表示欢迎。在他眼前出现一片恐怖的景象。

雅诺什在森林里流浪,遇上一伙匪徒。一道光线射进了他的眼睛,他向光亮处走去。那是一座匪巢,住着十二名强盗。在他面前出现的是匪徒,手枪、长矛;但雅诺什毫不慌张,心神镇定,他壮大胆量,就向匪徒们走近。那匪首便高声叫起:“倒霉鬼!你是谁?有何贵干?你怎么竟敢大胆跨进这门槛。”雅诺什毫不畏惧那匪首的恫吓。匪徒们看中雅诺什是一个有胆量的青年,便劝他加入他们一伙。雅诺什表面上答应了,但他内心却充满复仇的念头。就在匪徒们酗酒醉后,雅诺什放火烧掉了他们的草房,匪徒们全部在火海中葬身。

在烧死匪徒之前,雅诺什曾充满幻想。他想打开匪徒们的宝库,把财宝带回家,他就同伊露斯卡结婚。在村子中央,修建个小屋,他领着新娘子到那里去住,像亚当和夏娃一样过着天国里的幸福生活。伊露斯卡也不再做后母的奴隶了。但是传统的道德观念使雅诺什省悟了。他想,怎么能拿匪徒们抢来的财宝呢?那每一块银币上都沾满了血污,靠这些不义之财,怎能过上幸福生活?!他的良心告诉他,不许他有这种行为。于是他向遥远的情人伊露斯卡呼喊道:

亲爱的伊露斯卡!称承担重负,

为了上帝,你忍受着生命的凄苦!

雅诺什告别匪徒们的骸骨以后,他又登上征途流浪去了。在路上,他遇上了一队慓悍的轻骑,武器闪闪发光,马儿打着响鼻,甩动者长鬃。雅诺什望着这情景沉思默想:“若是能收容我,当一名士兵,我该多么快活!”当雅诺什走到轻骑队长身旁,向队长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他说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愿意参加士兵的行列,去同土耳其人作战。雅诺什的言行,博得轻骑队长的无限喜悦,就马上收容了他。

当雅诺什穿起红色军裤,再把军刀挥向太阳,这时是无法形容他的幸福心情的。他力大无 穷,作战英勇,赢得了战友们的赞赏。他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能引起许多姑娘对他的钟爱,但是他思念的只有伊露斯卡,这体现了他在爱情上的忠贞与专一。

这支匈牙利轻骑队来到了鞑靼国,受到大公的阻挠,不许穿越他们的国土,由于黑人国王的调解,匈牙利的轻骑队才顺利地通过了鞑靼国境。

这之后长诗的浪漫主义的神话色彩逐渐增多了,故事的发展越来越紧凑。诗人采用一种夸张和跳跃的形式,借以衬托匈牙利人民的坚强性格。诗人的夸张违背了地理环境和正常的气候规律,这是神话传说中允许的描写手法。例如“法兰西和印度是友好毗邻”、“意大利永远是冬天”等等,我们不能按照一般的地理概念和正常的气候规律来解释。例如:

他们就这样踏上波兰国土,

离开了波兰,又奔向印度,

法兰西和印度是友好毗邻,

连接两国的道路却十分险峻。

此处系作者采用虚构和神话的手法描写匈牙利军队艰难的行军路线。

这队匈牙利轻骑兵来到法兰西,支援那里的人民击败了土耳其侵略者。土耳其侵略者在法兰西国土上大肆掠夺,抢走教堂里的黄金和财宝,放火烧掉城市建筑,从宫殿里把国王赶走,又把国王的女儿侮辱。匈牙利军队追击抢劫成性的土耳其士兵。雅诺什在战斗中表现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杨奇他言行一致,说干就干,

那土耳其总督被他砍成两段——

从马背上倒下:一半倒向左,

一半倒向右;生命就此结束。

裴多菲笔下的雅诺什的英雄形象是一种象征,它说明来自匈牙利社会最底层的劳苦人民敢于同侵略者进行斗争,并且能够战胜人间、天堂、地狱中的一切邪恶。长诗从第十三章开始,就不再出现杨奇这个名字,杨奇被法兰西国王恩赐为雅诺什勇士。诗人以此作为长诗的篇名。

在战场上,雅诺什勇士砍死了土耳其的总督,又从总督儿子的手中营救出法兰西国王的女儿。黄昏时分,雅诺什和国王的女儿一同来到了战场。一片凄凉的景象,一群乌鸦在尸体上面飞旋;湖水通红,因为匈牙利轻骑,正在冲洗被土耳其兵染污的血迹。匈牙利军队完全是一片胜利的景象。法兰西国王为了报答雅诺什救出他的女儿,愿把女儿嫁给他。国王说:

雅诺什勇士!现在你注意倾听:

是你拯救了我女儿的生命;

你娶她做妻子,将是美满的一对,

她做皇后,你就继承我的王位。

法兰西国王不惜以王位与女儿利诱他,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征服雅诺什,他对国王回答道:

国王陛下,感谢你的好意!

对我的奖励,我实在担当不起;

与此同时,我要郑重发表声明:

我不能接受你给我的恩情。

雅诺什勇士对伊露斯卡始终怀着忠贞的爱情,无论到哪里,总是思念他故乡的情人。

雅诺什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他说他是个私生子,在玉米田里被一位心地善良的农妇抱回家,并且抚养长大。那家的男主人言语粗暴经常大发雷霆。他长大了,在干活的时候,稍有差错,或违背指令,那男主人就拿起棍子朝他的头部打来。雅诺什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时说:

我就在劳动和拷打中成长,

很少有儿童时代的欢乐时光,

我整个的快乐和惟一的希望——

就是村上一位美丽的金发姑娘。

这段自述是雅诺什对自已经历的高度概括。听到这个自述,谁能无动于衷?国王的女儿流下眼泪,国王向雅诺什召唤道:“我不强迫你和我的女儿结婚……你不能拒绝,我要赠送你一批礼品。”国王打开了宝库,就把财宝装进最大的口袋里作为雅诺什拯救国王的女儿的报酬。国王和军队护送雅诺什来到海边,他乘上帆船向大海漂去,护送的人们喊道:“祝一路平安!”

雅诺什最初在海上航行时,产生了甜蜜的幻想:

伊露斯卡,我心上的姑娘!

你可想到无限欢乐把你等待?

你的未婚夫将带着财宝归来?

雅诺什历经千辛万苦,幻想回到家乡能同伊露斯卡团聚。当他正沉浸于甜蜜的幻想时,红光在天边闪烁,大海翻腾起巨浪,狂风推着浪头向帆船猛烈拍击。倏然乌云来了,旷野一片黑暗,雷声在空中轰响,光波四射,一道电光把帆船击成了碎片。

这时只剩船骨架在海上漂流,巨浪卷去了水手们的尸体。雅诺什在危急面前计上心来,两只手抓住了一块很大的云彩。流云运送他到达海岸边;他放下了手,落在一块巉岩顶上。他在那里四处张望,骑上神话传说中的格力夫鸟,飞回到他的故乡。在他返回故乡的途中,他这样思量着:

我没有带回财宝,没有带回黄金,

可是我却带回一颗忠实的心;

……

时间正是秋季,农民们正在收获葡萄。他一直朝伊露斯卡的住房走去。他推门进去,没看见伊露斯卡,这房屋搬来了陌生人家。经过详细询问,知道伊露斯卡受尽折磨后已死去。

伊露斯卡长期受后母虐待,饥饿和重病过早地夺去了她的生命。临终前,她留下这样坚贞的遗言:

我的杨奇,让我们祈祷上帝!

假如你还活着,我死后也属于你。在这里,诗人不仅是对他所刻画的主人公的爱情的歌颂,也体现了诗人本人的崇高的爱情道德观念。他的爱情诗感人,他同尤丽亚的爱情同样感人。他言行相符,体现了他的人格和作品的高度统一,因此,后人崇拜和敬仰他。正如诗人在战死前八天即一八四九年七月二十二日在给他妻子尤丽亚的信中写道:“生前与死后永远忠于你的丈夫”,这一誓言一直被匈牙利青年一代铭记不忘。

雅诺什勇士怀着悲痛离开故乡,重新登上流浪的征途。临别前,他来到伊露斯卡坟前,从她的坟前摘下一朵傲然怒放的玫瑰花。路上他对小花这样说:

孤零零的花呀!你从骨灰中生长,你是我流浪途中忠实的伙伴;

一路上,雅诺什勇士遇到了一个比一个更加 险峻的境域,接受各种恶运的考验。

雅诺什跨进了巨人国,那巨人国的卫兵看见了雅诺什勇士,就向他喊叫:“草丛中有人蠕动,让我察看;我的脚发痒了,等着,要把你踩烂。”那巨人迈着大步向雅诺什勇士走近,雅诺什拔剑,那巨人被剑砍倒在河流中间。雅诺什往前走,见到黑色的宫殿,国王宴请他石餐,借此机会雅诺什便动手:

一大块石头落在国王的前额,

他的头碎了,脑髓四下喷射。

雅诺什勇士笑着说道:“这回你可塞住喉咙,吃个饱,胀坏了你的脑壳!”国王被打死以后,巨人们都向雅诺什勇士求饶。他以机智和勇敢战胜了国王的威胁和利诱,制限了力大无穷的巨人。

雅诺什勇士离开巨人国,又奔向黑暗国。他看见一群巫婆在那里骑着笤帚飞驰。她们在岩洞里过着丑恶的生活:

许多老巫姿在那里乱挤乱爬,

她们向锅里投着老鼠头、癞蛤蟆……

绞刑架下生长的野草和花朵,

还有猫尾巴、人的头盖骨和毒蛇。

在巫婆当中,就有伊露斯卡的后母。她是丑恶势力的代表者。雅诺什勇士一眼认出了她,就命令把她抓住。当一把抓住这个女妖,就把她投入大气层中,她的下场是:

人人都对她表示憎恨和厌恶,

就连乌鸦也不为她歌唱葬歌。

伊露斯卡的后母太丑恶了,包括她的心灵和肉体。由于嫌恶,死后连乌鸦都不啄食她的尸体。

雅诺什勇士离开黑暗国,向旷野里流浪。他拿着那朵从伊露斯卡坟前摘下的玫瑰花,心里充满着甜蜜的回忆。他累了,躺下去睡着了。这里正是坟场。午夜时分,每一座坟墓都张开了嘴巴,一群披着白纱的幽灵从坟墓中上升。它们跳舞,唱歌;其中一个认出了雅诺什勇士,可是晨鸡的啼叫声驱散了这一大群幽灵。雅诺什勇士从梦中醒来,绝望地向前走去,走去了。

雅诺什越过奥帕兰加海洋,去寻求乐土去了。他登上一架大山,看到红光普照四野。他来到海边,又见到一所打渔人住的房子,他就要求那位渔翁把他送到大海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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