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阁藏书楼是木结构建筑。创建后经过一百余年,至康熙初,范钦曾孙光文在阁前增构池亭。康熙二十五年,光燮归里后,见屋宇已经陈旧,便“葺天一阁诸屋,以安祖泽”。
乾隆四十年,弘历《文源阁记》说,天一阁“至于今二百一十余年,虽时修葺,而未曾改移”。仍然保持明代藏书楼的原貌。所以,我们只要考查这一时期的记载,就可以搞清楚天一阁书楼的形制。
弘历曾于乾隆三十九年六月派杭州织造寅著专程到天一阁作调查。不久,寅著奏称;“天一阁在范氏宅东,坐北向南,左右砖甃为垣,前后檐上下俱设窗门,其梁柱俱用松杉等木。共六间,西偏一间安设楼梯,东偏一间以近墙壁,恐受湿气,并不贮书。……阁前凿池……阁用六间,取‘地六成之’之义,是以高下深广及书橱数目尺寸俱含六数。”这便是藏书楼形制的最早记载。
同是乾隆年间纂修的《鄞县志》,卷首有木刻《天一阁图》,更形象地记录了书楼外部的面貌:屋顶为硬山式,阁前阶沿设有栏杆。
乾隆帝“数典天一之阁”,建造文渊、文源、文溯、文津、文宗、文汇、文澜七阁,以贮藏《四库全书》。但是,若以文渊阁为例,与天一阁比较,二者仍有很大差别。文渊阁也是一列六间,采用偶数,外观分上下两层。阁前浚池,引金水东绕。阁后叠石为山。在全体平面布局上它虽保持了天一阁的主要特征,但内部结构与天一阁有很大不同,它利用腰檐地位,增为上中下三层,因此体量比天一阁高大。同时在外观上,屋顶改硬山式为歇山式。这些改变,与藏书量比天一阁多有关,更要顾及宫廷建筑群的环境协调。现存的文津阁、文溯阁、文澜阁均与文渊阁大同而小异,一扫民间藏书楼的风貌。
现在,唯一可以和天一阁相印证的,只有宁波卢址的抱经楼。它建于乾隆四十二年,完全摹仿天一阁书楼形制,无论内部结构和外观,均与天一阁一模一样。今楼前池石已毁;书楼依旧,楼下中厅搁栅上所绘水波纹尚清晰可见。
随着岁月的流逝,至道光九年,天一阁已历经近三百年的风雨侵袭,此时,范氏后人竭尽全力,发起了一次大修。据周彦《范氏重修天一阁记》,当时范邦冉等“节省祀田之余,鸠工庀材。上自栋瓦,下至阶庭,左右墙垣,罔不焕然一新,阅八月而告成。明年,更复修砌岩石(假山),浚深池水,所费计千余缗”。同年八月,范氏禁牌中也说:“书阁建造,历有年所,虽时经修理,总恐日久难支。今春会同子姓,筹费鸠工,需用繁多,程工浩大,后人因修理之维艰,益思创建之非易,宜各恪遵勿替。”此次大修,亦未改变书楼的面貌,我们可从同治、光绪年间湖北祝永清绘制,一九三五年摹刻上石的《天一阁图》中知见一般。
此后,因财力所限,天一阁维修工程,往往借助外力来进行。咸丰十一年,天一阁书被窃,阁墙残破。至光绪十年,宁绍台道薛福成备兵浙东,政务余闲,加意于阁书,重编见存书目,并“以俸钱葺治其屋”。民国初年,天一阁藏书又大量被窃。十七年,林集虚编《目睹天一阁书录》,与范氏后人商定“开阁以十天为期”,其时“阁中正柱为虫蚀,欲修乏资,召工估计,需银百有余版,集虚欣然任之”。以此作为交换条件。
一九三三年九月,天一阁遭台风袭击,阁东墙圮,鄞县文献委员会发起集资修葺。此次落架大修,书籍临时迁藏范氏诒榖堂,前后历时三年,用银一万四千余元。拆除底层檐下木栏杆,增设上层檐下铁栏杆,改筑围墙,浚天一池,修前后假山。阁前右壁补筑一亭,嵌丰坊临兰亭刻石,因名“兰亭”。阁后移建尊经阁。故面貌有所改观。但书楼平面布局,梁柱结构及硬山式屋顶等基本建筑特征仍保持原状。
一九四九年以后,虽经多次维修,仍遵循“维护原状,保持现状”的原则。但近人不知其详,竟有据《西厢记》插图来寻踪问迹者。原来,是《文汇报》上《记天一阁》一文告诉读者:“数十年前,郑振铎同志也曾来过这里,当时他这样写道:屋顶作半穹形,大似明代版画中之图式,古趣盎然……是入王伯良校注《西厢记》之画中矣!”这篇文章被收入《新华文摘》,其中这段话又为《浙江图片新闻》上《重游天一阁》一文所转引,给了人们较深的印象。
考郑振铎的这段话,见于《录鬼簿》一书的跋文。文中记叙了他与赵斐云、马隅卿两先生南下访书的情景:“……此数日放诞高论,旁若无人,自以为乐甚。夜寓隅卿老宅东厢,屋顶作半穹形,大似明代版画中之图式,古趣盎然。予尝笑谓二君曰:‘是入王伯良校注《西厢记》之画中矣!’隅卿日奔走谋一登天一阁,而终格于范氏族规,不得遂所愿,盖范氏尝相约,非曝书日,即子孙也不得登阁也。”可知,这一次郑振铎并未登天一阁,所指半穹形屋顶的建筑是在“隅卿老宅东厢”。引文与原文一对照,张冠李戴的毛病便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