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阁藏书的历史,自清初以来,不乏记载,黄宗羲、全祖望为之作藏书记,阮元、薛福成为之编目。近时各大报刊登载的介绍文章更不下数十篇。天一阁在我国文化史上的地位和影响已逐渐为人们所了解。但终因缺乏明代建阁初期时的文献资料,所以对若干史事众说纷纭。如果不加稽考,只凭道听途说,主观臆测,便容易张冠李戴,以讹传讹。为了避免在天一阁藏书史的研究中造成混乱,试举数例,考析如下。
关于天一阁创建时的情况,范钦没有为我们留下确切的资料。雍正《宁波府志》称,范钦同里好友张时彻、丰坊曾作过藏书记。但二记不见于其他记载,前人早已疑为误传,今亦访之不得。
清康熙十二年,范钦曾孙光燮(友仲)破戒引黄宗羲登阁。过了七年,黄宗羲作《天一阁藏书记》说:“天一阁书,范司马所藏也,从嘉靖至今,盖已百五十年矣。”他告诉我们天一阁创建于嘉靖年间,而具体年份并未确指。如果从作记时的康熙十八年往前推一百五十年,该是嘉靖八年。此时范钦才二十四岁,尚未考中进士,有书亦不会多,自然没有建造书楼的必要与可能。
康熙十四年,李邺嗣辑《甬上耆旧诗》,各人有传,在范大澈传中说:“初,司马公归里,于宅中起天一阁,藏书极浙东之盛。”考范钦去官归里,时在嘉靖三十九年冬,归里后建造天一阁,其上限当为嘉靖四十年。李邺嗣原名文胤,与万斯同等求学于黄宗羲,诗文卓然成家,学者称杲堂先生,一生重视乡邦文献,其说当为可信。
乾隆四十年,弘历作《文源阁记》,开头说:“藏书家颇多,而必以浙之范氏天一阁为巨擘,因辑《四库全书》,命取其阁式,以构庋贮之所。既图以来,乃知其阁建自嘉靖末,至于今二百一十余年。”乾隆帝在写这段话之前,曾派人作了实地调查,详见乾隆三十九年谕旨。文中说的嘉靖末年,即嘉靖四十五年,天一阁建阁时间的下限当不晚于这一年。
依据上述具体记载,所以我们通常说天一阁创建于嘉靖四十年至四十五年之间。但是,有人不知此说之来历,便主观臆测,如《艺术世界》一九八〇年第二辑载《名重海内天一阁》,文中说:“这座木结构楼阁,于嘉靖四十年开始鸠工庀材,造了六年,到嘉靖四十五年竣工。”同年三月,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宁波导游》一书也说:“天一阁从明代嘉靖四十年开始兴建,到嘉靖四十五年落成。”而香港《文汇报》一九八四年九月四日载《南国书城——天一阁》一文,则以为“始建于嘉靖四十年,五年后落成”。同年十月十日,《光明日报》上《南国书城——天一阁》一文更说:“嘉靖四十年范钦开始兴建天一阁,嘉靖四十五年天一阁建造完毕,历时四年。”上述所谓“造了六年”,“五年后落成”,“历时四年”,都是没有根据的。
又如中国旅游出版社出版向国外发行的宁波风光照相明信片,在用中、英、日三种文字书写的说明中写道:“城内天一阁,建于公元一五一六年(明正德十一年),是我国最早的藏书楼之一。”正德十一年,范钦才十一岁,若说此时已建造藏书楼,那更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