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心居店如其名,确能怡悦人心。且看它如何布置:店门巍峨,上悬一牌匾,
写有"怡心居"三字,字体潇洒,颇有法度,显是大家所书。走进去,店面宽阔,
摆有八仙桌及长凳,座上之人都是贩夫走卒、寻常之辈。左有一长梯,上得楼去,
布置却与楼下不同——内里用屏风隔出三十包厢,包厢里香熏缭绕,桌椅齐备,
旁或置一盆栽或置一兰草,甚得雅趣。显然,这里的人身份与楼下不同。
边车因在少英镇身份算是尊贵,所以郁木风等自然坐在了楼上包厢。小二上
菜讫,边车举箸指着菜肴道:"快来尝尝,快来尝尝。这些全是素菜,制法简单
原料又好找,味道更是好得没话说。就说这茄汁鱼片吧(说着指了指一盘色泽鲜
红的菜),主料为粉皮,先将粉皮切成长方片,加味精一分、盐一分,用面粉上
浆成"鱼片".荸荠、胡萝卜去皮洗净切成片待用。然后置炒锅于火上,放入菜油
二斤,烧到七成热,将鱼片逐片下锅炸到呈玉色,即捞起沥油。最后锅内留余油
将荸荠片、胡萝卜片加西红柿酱煸炒,炒后即加鲜汤、精盐、白糖、味精等调料,
再投入鱼片翻炒,用湿淀粉勾芡,淋上熟油两钱即成。你们看,它色泽漂亮,味
道鲜甜微酸,就象真的鱼片一样,妙是不妙?"
郁木风听了,忙夹了一片"鱼片"含入嘴中,嚼了嚼,点头道:"不错,确
有些‘鱼片‘的味儿。只是不晓得你怎么知道的它的作法?"边车听得尴尬不已,
道:"小弟我经常到这儿吃喝,是故多少知道些。"谷昭儿不由掩口胡卢,知他
是这里的座上常客,所以这儿的吃喝用度都十分清楚。
一行人正吃得欢快,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走进来对着边车打拱作揖道:"
边少爷。今儿个是不是移樽他处?"边车听了,勃然作色道:"不行!往常不都
是在这个包厢吗?"掌柜不由大急:"边少爷,行行好,忍一忍吧。这人您也得
罪不起的。"边车却不管,道:"无论是谁,我都不让!"掌柜急得汗流浃背。
郁木风见了,笑道:"边弟,还是让了吧。"边车道:"这不显得我们害怕
那人吗?"郁木风道:"让一下又何妨?需知,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边车听
了,若有所思,道:"好!掌柜的,把吃食端往其他包厢,少爷我要吃个够。"
掌柜连连鞠躬,道:"多谢边少爷。多谢,多谢……"
边车的手下大汉却不服了:"少爷,总要问问这占了我们地儿的人是谁吧?
"边车听了,看向郁木风。郁木风微微一笑,道:"我们慢慢吃,那人自会
来到。
"边车虽不解,还是听从了郁木风的话,移樽他处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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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喝着,一群人簇拥着一华服中年而来。这名华服中年一脸病容,身上肌
肉松弛,走路轻飘飘的,要不是有人围着,说不定就要倒下了。但双眼开合间威
芒四射,两耳垂肩,可以看出身份的不简单。
怡心居的掌柜看见他们,连忙赶过去,佝偻着身子向华服中年道:"伏爷,
您来了!快请,快请!"华服中年伏爷点点头,摸了摸颔下胡须道:"是最好的
吗?"掌柜骄傲地扬起头道:"怡心居是少英镇最好的酒楼。布置雅致,吃喝讲
究,服务一流,再好不过了。"伏爷听了道:"试过才知好不好,岂能你说了算?
"掌柜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伏爷请。"伏爷为首的一群人于
是在怡心居掌柜的恭请下进入了边车等方才吃喝的包厢中。
伏爷等进了包厢后,就是一阵吃喝。吃喝间,掌柜道:"伏爷,您这雅座本
是有人的。我一说另有人要这位置,那人马上让了。您说,谢是不谢?"原来,
边车等移樽他处时郁木风吩咐了掌柜的想办法介绍他们和要来的人认识。掌柜见
伏爷吃得欢了,就借机帮了郁木风等一小忙。伏爷听毕点头道:"好啊,可谢。
"便端着酒杯在掌柜的引导下到了边车等的包厢。
边车心里正不痛快,见伏爷来了只是微一点头。郁木风睌(man3目视貌。)
了边车一眼,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这位大叔,你好。不知你来有何事
情?
"伏爷见边车坐在主位,看他来了只微一点头;郁木风坐在客位右首,看他
来了却表现得不卑不亢。说边车是主人吧,却不阻止郁木风的行为;说郁木风是
主人吧,却没有边车大气。伏爷不由皱眉了:这两人谁是主人?
郁木风见伏爷的神色,料是不知他和边车谁能做主,就道:"这位大叔,我
们都能做主。在下兄弟心情不好,现在不能和你周旋,请见谅。有什么事告诉我
也是一样。"
伏爷听得点点头,道:"我是来谢你们的。那间雅座很好。你们经常到那儿
休息吧,我一来就让了,真是不易。我姓伏,人称伏元外,见过。"
郁木风点头道:"在下郁木风,兄弟乃少英边家的少主,你好。"
伏爷听了郁木风这番话,便猜郁木风是平民,攀上了边家的少主,还与他兄
弟相称,不由对郁木风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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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爷既然对郁木风刮目相看,自是上了心。仔细观察起他来。只见郁木风十
二、三岁年纪,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一袭蓝色布衣竟让他
穿出了一点儿潇洒不羁的韵味。不仅如此,他言谈得体,举止优雅,比伏爷这个
贵族还要显得贵气些儿。伏爷看得不由暗自点头,邀请郁木风等赴府游玩。
郁木风当即答应了。过后,伏爷就回到自己的包厢。这天晚上,郁木风暨谷
昭儿、阿憨、边车几人一起看了花灯尽兴而归。
第二天,一辆马车停在了郁木风等家门前。这辆马车上刻山水人物,精细柔
腻;辍以雪白帘纱,朦胧飘逸;镶篏黄金白银,华丽辉煌;质为紫色香檀,神秘
贵重……谷昭儿见了,瞠目结舌。毕竟,在她那个年代是很少见到这样纯手工制
作的精细什物。阿憨看得傻笑不止。边车眼睛都绿了——他家还比不上伏爷。只
有郁木风不动声色,就像没看见似的。
上了车,车夫“哟喝”一声,马车便辚辚转动起来。郁木风或是太无聊或是
太闲了竟和车夫套起近乎:“大叔,你贵姓?是我们少英人么?在主人府上干了
几年了,累么?”车夫见有人搭话,乐呵呵地道:“咱?哈哈……咱的姓早就忘
了。咱不仅是少英人,还是传了十几代的少英人嘞!伏爷府上当然好,累点算什
么,咱全家都有吃的穿的嘞,好得很。咱现在可跟主人姓了,姓伏,懂不?咱混
到现在也有二十几年了呢。想当年,咱啥也不会,就会赶车。伏府招人我就去了,
嘿,没想到一去就成了。从此后我就在伏府落叶生根了。有一年,我为伏爷与三
姨太赶车,他们俩口子在车里恩恩爱爱,我就在车头上赶啊赶,途中三姨太就有
了,伏爷一高兴就赐我姓伏。嘿,多荣幸。又几年,我看上一个厨娘,伏爷听说
了就赐了给我做媳妇,你说伏爷这人多好啊,可惜……”郁木风听得正出神,急
问道:“可惜什么?”车夫清清嗓子,道:“可惜什么?还不是伏爷一直没有儿
子呗。再说,伏爷的身子骨呀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啰。不过,伏爷有权呀。不说少
英镇,就是整个云天府还不是他的。在云天,伏爷说一就没人敢说二。伏爷能看
上你们这些人,啧啧,你祖坟冒青烟了。”郁木风好奇地问道:“那伏爷又多么
有权势呢?”车夫骄傲地道:“要说伏爷多么有权势,只有一句话——凡是君岩
帝国的地儿,没有一个地儿不会没有伏爷的影子。就是说,伏爷的权势财遍布君
岩帝国。你说伏爷够势大的吧?你到了伏爷家宅自会明白。”言毕,不再言语,
专心赶车。
马车又行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车夫道:“几位少爷,该下车了。”阿憨
首先掀开帘纱,跳下马车,一看伏府,道:“好大气哦。”谷昭儿与边车、郁木
风相继下车,一下来,就呆住了:伏府占地约有千亩,亭台楼阁散布于上,奇花
异草间杂其中,地上由大理石平铺而成,天顶用海珊瑚点缀而就,雕梁画栋,丹
墀玉阶,一致的富丽堂皇,耀晴夺目,俨如天宫一般。郁木风等边行边看,对伏
爷的权势又有了新的了解。
这时,带他们来的车夫早已离开,领着他们游览伏府的是伏爷的管家。管家
道:“这地上的大理石是由南疆远道运来,每一块都经过挑选,由大工匠精心打
磨而成。这天顶的海珊瑚是东边沿海运来,每一枝都是极品。是爷家里积数代之
功才有今天这么多。荧荧光晖,在夜里用来照明。其他的如这金蜺八宝香炉,也
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谷昭儿听得暗暗咋舌:这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啊。
又游了阵,伏爷才唤郁木风等在花厅相见。再次见到伏爷,他穿了一件团花
锦袍,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双眼也没有上次那么慑人了。他见了郁木风等人,
只对郁木风微一点头,至于谷昭儿他们,他压根儿没理。他握着郁木风的手,道
:“郁小子,你没有父母,我没有儿子,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缘份啊。咳咳咳……”
郁木风听得一愣,道:“这是……?”伏爷道:“昨天我一见你就很满意了。
回来后又叫人查了一下你的来历。想想伏某我妻妾成群,却只有五个女儿,都四
五十岁的人了,连个儿子也无,心酸啊。现在我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后继
无人,愁啊。还好,上天让我遇到你,真是天不薄我。我想把我的家业托给你,
好吗?唉,也许我太唐突了,你一时不能接受,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既是考察你
也是让你看看我的诚意,可行?”郁木风听了,沉思了一会儿,道:“行。反正
我又不吃亏,还有好处呢。”伏爷不由哈哈大笑:“我就欣赏你的直爽与睿智。”
过后,伏爷请郁木风等吃了中饭,还是叫那个车夫送他们回家。
以后的一个月,郁木风在伏爷的指导下学着经营伏府。又过了不久,伏爷就
因病去世了。逝世前,伏爷道:“阿风现在有两个姓,一个姓郁,一个姓伏。在
家人面前姓郁,在伏府姓伏,这是我唯一给阿风的宽待。毕竟,我死后这一大家
子不一定都服他。我也是得了肺痨没有法,才想出的这两全其美的法子。”郁木
风听后也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