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忽忽间谷昭儿已十七岁。她生得可标致了:脸呈瓜子型,线条柔和优美,纯净秀丽;肤色白晳,白中又掺和着些微红色,真是桃红李白,天然风姿。眉毛弯弯,面颊圆圆,再加上一双明媚清澈的眼睛,一付挺拔如松的身段,十足十的美人一枚。而郁木风刚过弱冠之年,就已是少英镇甚至云天府的有头有脸人物,更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现在的阿憨更憨了,边车也成了郁木风的得力助手,不复当初的纨绔。
谷昭儿这几年过得很是充实。早晨练练拳脚,中午晒晒太阳,下午看看闲书……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她母亲桑耀莲见她长成大姑娘了,和木风两个很亲,木风又未忘本,就想撺掇郁阿婆把两人的亲事办了,可郁阿婆总是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的。日子久了,桑耀莲也烦了,道:“您是不是嫌弃我们家家景不好啊?是就说一声,我家昭儿又不缺人要。”当时郁阿婆脸憋得通红,最后挤出一句:“看他俩自己的意思吧。”桑耀莲虽知是借口,可也没得说的,因为她当初和谷昭儿的父亲就是自己做的主。她想:昭儿和木风虽然亲,可木风发达了,郁阿婆总觉得自家木风有本事娶到世间最好的女子,就眼界高了。等过几年,还没合适的,不还是要我家百里挑一的昭儿吗?再说,木风对昭儿那个好啊,那个亲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对我家昭儿有意。他以后还不是我家的女婿吗?照郁阿婆那一讲,还不是一回事儿?想着,不由得直乐呵。
果然,郁木风没几天就向谷昭儿提出两人成亲的事儿。他道:“昭妹,从小到大我看上的姑娘就你一个,想必你是知道的吧?我们又是青梅竹马,多好的缘份。如果,我说如果,我们结成连理,那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事儿。你说行不?”谷昭儿听了,心里一片雀跃:胜枫终于向我求婚了。只是……她不由端正了面容,道:“胜枫,你以前不是说等我二十三、四岁再娶我吗?这就等不及了?”郁木风听后感到奇怪极了:“以前?胜枫?昭妹,我以前没说过等你二十好几了才娶你呀。再说,我是木风,不是什么胜枫。昭妹,你怎么了?”谷昭儿听了如受雷击,她呆了:十多年的相守,等来的是这个结果?他是郁木风,不是她的童胜枫……郁木枫见谷昭儿痴呆的样子不由慌了:“昭妹,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谷昭儿回过神来,指着郁木风哈哈一阵狂笑,许久,终于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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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耀莲这一段时间以来脸色很是难看。谷昭儿劝她道:“娘,你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家务就由我做吧。”桑耀莲摇摇头,道:“不行!你做事总是大手大脚的,我不放心。”谷昭儿道:“娘,熟能生巧。我做熟了,自然就会细致起来。您就放手让我做吧。”桑耀莲还是不大赞同:“洗碗
的活计可以让给你,但缝补和浆洗衣服什么的就由娘来吧。”谷昭儿见娘亲如此坚持,只得让步道:“好,但您一天只能做两件事,超过了我可是要把您捆起来不得动弹,叫您什么也不能做。”桑耀莲听了没口子地答应下来。
她采取了双面政策。谷昭儿在家时,她总是闲着;谷昭儿一出家门,她就忙开了。什么劈柴啊,扫除啊,修补家具啊……忙得不可开交。她虽觉得经常头晕,可也没注意,仍是天天忙着做家务。这不,这天正扫着地,一阵头晕,昏倒在屋里。没多久,谷昭儿从郁木风那里回来。一进屋,就看见桑耀莲晕倒在地上。忙背着娘亲到本地一家药铺去。
药铺里的坐堂大夫看了摇头道:“绝症啊。她肝上长瘤子,看现在的情景是瘤子恶化了,能拖多久是多久吧,请节哀!”谷昭儿问道:“大夫,用偏方她能拖多久?”大夫道:“不是所有的偏方都有效,但可以试试。”谷昭儿着急地道:“那大夫,你有治肝上长瘤的偏方吗?”这大夫是个很有医德的人,他道:“姑娘,我这儿没有偏方。如果你想你娘拖久些可以找长春堂的茹大夫,他可是这方面的能手。”
谷昭儿听了这位大夫的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长春堂的茹大夫。茹大夫给桑耀莲把了脉后道:“这病早些治或许就会好,可现在……”谷昭儿见茹大夫欲语还休的样子道:“茹爷爷,你说吧,我承受得住。”茹大夫舒了口气,道:“三个月。我只能延长你母亲三个月的寿命。过后,就要看缘份了。毕竟,你母亲已是油尽灯枯的边缘,不可能拉回来的。”谷昭儿听了,哭道:“呜……娘不能死,不能!茹……爷爷,有比你更……厉害的大夫吗?”茹大夫不悦地道:“我不行的别人更不行。如果你实在不信,我也没法。请自便!”谷昭儿只得暂时把母亲安置在长春堂,好让她就近医治。
这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谷昭儿找到郁木风,道:“木风哥,我娘病了,很严重。能不能请你找一个好大夫治我娘的病。她得的是肝上长瘤。长春堂的茹大夫说只能拖三个月。你看,能不能找个更厉害的大夫。”郁木风听了,安慰了谷昭儿几句,就派人找好大夫去了。
第二天下午,谷昭儿才等到郁木风。郁木风一见谷昭儿就道:“昭妹,我本来请了一个大夫,可是他一听治你娘的是长春堂的茹大夫就不来了。他对我说茹大夫算是我君岩帝国远近弛名的国手。他虽然没当过御医,可是却胜过许多御医。他治不了的病,也没几人能治。节哀吧。”谷昭儿听后不由流下伤心的泪:娘是我在这异世的唯一亲人。她不在了,我会快乐吗?
于是,谷昭儿天天守在母亲身旁,为娘亲端茶送水,说体己话……希望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快乐些。茹大夫知道了谷昭儿曾另寻名医只是不高兴了一会儿,过后就和颜悦色地为谷母诊治了。三个月很快过去,桑耀莲带着对女儿的牵挂瞑目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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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昭儿站在桑耀莲墓冢前暗自垂泪。心道:娘亲,您陪我走过这一世的十七个春秋,我该怎么报答您?我的心一直在胜枫身上,却忽视了您的爱。前世的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尽孝;今世的我是黑发人送白发人,仍不能尽孝。娘亲,您生前希望我和木风哥结成连理,满以为这是您女儿的最好归宿。却不知,您女儿心里嘴里念的永远是前世欠他一条命的那个她的男朋友童胜枫。这是不是说,您的昭儿最终还不是个孝顺女儿?娘亲,自从您逝后昭儿犹豫了好久——想留在少英镇守这一份家业;更想到处走走寻找我的胜枫……最终,执念胜过了温情。您的女儿选择了出去游历顺便寻找旧日情人。您是不是很失望?可是女儿顾不了这么多了,现在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找胜枫找胜枫,一定要找到胜枫……”娘亲,昭儿每一想起胜枫就心里一阵绞痛。那是深心处的憾事,那是缺失另一半后的空虚……您应该理解得了吧?心里向母亲桑耀莲说完话,谷昭儿看向母亲的墓冢——只见微风徐拂墓前小草,沙沙作响,似是母亲的灵魂借大自然的动静告诉谷昭儿母亲晓得了女儿的心思,女儿尽管去做吧
过后,谷昭儿就做起了出行的准备。她把母亲生前纺的纱卖了,换得银钱。做了干粮,预备路上吃。想到自己虽文武兼修,但毕竟是女子,在这个类似古中国的社会里行走很不方便,得换身装束才是。于是想做男装。她怕郁木风晓得她要走而阻拦,只有自己做。可是父亲死后家里就没有男装了,只得瞒着郁木风找来阿憨,要了他的衣裳。由于没做过衣裳,谷昭儿缝缝改改,总也做不好,手又被针扎了,不禁哭了起来:“好疼,好疼,呜……”适时,郁木风正要找她,听到哭声,以为她被什么人欺负了,忙撞开门来。进门一看,就见谷昭儿吮着手指,眼泪花花。郁木风急问:“昭妹,怎么了?”谷昭儿道:“手指被针扎了。”心想:他知道了又如何?我还是要走的。反正我和他是没结果的,不怕他晓得。郁木风扫视了一下屋子,见床上放着一件男装和一些布料针线,心里一突,问道:“这男装是……这是要做什么?”谷昭儿瞄了一眼这些东西,道:“男装是憨子哥的。我这是做男装,我要走了。”郁木风听了,脸色变了变,最终道:“你手这么细嫩,如何动针线?还是我来吧。”言讫,拾起床上的针钱布料和阿憨的衣裳。谷昭儿心想:我确实不会做衣服,他要做就随他。反正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他不会,我再做。于是就答应了。郁木风温柔地笑笑,转身走了。谷昭儿目送他出去后,心里舒了一口气。倒底,她的决心是不会改的。
这天晚上,郁木风拿着布料照着阿憨的衣裳样式裁剪起来。边裁边心里忖道:昭妹要走了。自从我向她提出两人结成伉俪那天起她就疏远我。我不知当时说错了什么话。只知,昭妹从此再没有正眼瞧我一眼。现在她要走,我不能阻拦,不然她一定讨厌我。想想这十几年的相伴,她是我唯一看上的女子。可是,我并不一定能得到她的认同。我看得出,她是一个有主见,有智慧的女子。不像其他女子,那么唯唯诺诺,那么愚蠢得紧。我总觉得,昭妹心上有一个人,但绝不是我。我只有做好这件衣裳,常伴她左右,心里才没有遗憾。衣裳啊衣裳,我好想变成你,让她穿在身上,衬着她如花容颜,如玉肌肤,展现她的美、她的娇,永不离弃。裁好衣服,郁木风又一针一线地缝缀起来。手上就这么出现了一道一道的伤口,他也不在意。他做得多么地认真,多么地实在啊。
第二天,郁木风红肿着眼睛把做好的男装给了谷昭儿。谷昭儿接过衣服时,发现郁木风手上有很多口子,心里晓得了:木风哥根本就不会做衣服,他是为了我才做起这个世界男儿根本不用做的事。她对郁木风笑笑,回家试起了衣服。她这才发现,郁木风虽然不会做衣服,却很认真在做,一针一线很是扎实。她有些感动了:“他是枫该多好!”又摇摇头,对自己道:“枫不是他。虽然他们很像,可也有不同的地方。木风哥总是不动声色地展现着他的好;胜枫却有些锋芒毕露了。不过,面对女孩子时胜枫要温柔些,木风哥要木讷得多。唉,这就是古人与今人的差距呀。”这件衣服灰布制成,是这时男儿特有的武士服。穿在她身上,虽显得略为宽大,却也有模有样。
谷昭儿有了衣服,一刻也呆不下去,找到郁木风等人道:“木风哥,憨子哥,边哥……昭儿要走了,请你们帮我打点一下家里,好吗?”阿憨道:“嫂子,要走了?”谷昭儿听了,脸一红,道:“是的,我要走了。可是,憨子哥,请你不要叫我嫂子行吗?”阿憨听后,不由憨憨地笑了。边车道:“大嫂,你真要走?一个女孩子走在外面,是不是太危险了?”谷昭儿听边车也叫她“嫂子”,不由叹了口气,从小养成的习惯,想改也不好改啊。于是她忽视掉“嫂子”这个称呼,道:“没关系的,我穿男装。再说,我可会武功,你忘了?”边车也没话了,偷偷拿眼看向郁木风。郁木风勉强对谷昭儿笑了笑,道:“路上小心。有什么事可以找伏记商铺。”谷昭儿看了郁木风一眼,轻点螓首,头也不回地走了。看谷昭儿走得远了,边车道:“大哥,你怎么不挽留嫂子?”郁木风幽幽地道:“她心不在我这儿,挽留何用?倒不如放了她,这样她也不会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