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我害怕我一说就会哭,我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母亲的思念,也或许我还带着一丝埋怨吧。
到最后我也没有对母亲说出一句话,最后父亲考虑到电话费,才拿过电话对母亲说道:“她不愿意说,就不说了吧,你那边注意身体,我先挂了,电话费都用不少了。”
“好。”我听到母亲那边回答着,声音里有一丝失望,她可能没有想到我不会愿意跟她说话,她可能觉得我不想她了。
其实我很想她,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了,我一直就是那个把面子看得很重要的脆弱小女子,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我的爱。
父亲挂了电话,然后转身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说一句话,好像在无声地安慰着我,我的头低得很低很低,因为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把睫毛打湿了,但我还在努力不让它流下来。
母亲的这个电话让我想起了这半年多,她不在的时候,我缺失的关心和母爱,我需要自己去洗衣服,我需要自己一个人睡,我不开心了只能自己躲着哭,没有人说。没有人给我扎头发了,我的书包脏了,都没有洗,被同学们笑话了,我们经常放学回来没有饭吃。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不在,也不能去怪父亲,他确实很忙,每次回来得也很晚。有些时候回来我们都睡着了。
这次电话不久,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很普通的一天,却对我们来说又是一次恶耗,这天父亲还在屋里收拾着一些肥料,突然听到林叔在外面叫着:“啊真,啊真。”
“哎。”父亲应着就快步走了出来。
“马路铺子里让我给你带话,让你下午三点去接电话,是从温市打来的,说是有急事。”林叔一口气说完。
“哦哦,好的。”父亲回着,心里也有一些疑惑了。
“那我先走了,你别忘了啊。”林叔走得时候还提醒着。
“好,要不你进屋坐会。”父亲还是客气地招待着。
“不用了,回去还有些忙了。”林叔说着就从我们房子左边的那条路走了下去。
“好吧,那有空来玩。”父亲说着,但心里其实一直在嘀咕着什么急事。
父亲心里知道,从温市打来的,一定跟母亲有关,但母亲每次打电话过来,也不会说是急事,就是让几点在那等着就好了,难道是母亲要回来了吗?父亲还想着。
所有的结果都只能等到接到那通电话了,才知道是什么事呢?父亲也很着急。
现在是十二点,这几个小时的等待,已经熬掉了了父亲的所有的耐心,我们回家吃饭时候,他都有些心神不宁,我见父亲有事,便开口关心问道:“爹,是怎么呢?”
“没事。”父亲还是跟往常一样地回着,故作镇定地回着。
父亲回想起母亲这几次的电话,他感觉到她也有些异常了,她老是把一些事重复地说,而且有的时候还语无伦次的。
父亲虽然感觉有些异常,但毕竟离得这么远,也不好问很多,担心母亲想很多。
而这次突然来电话说有急事,让人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父亲的心里也有些着急,但他现在已经是已经过了四十的男人了,他已经可以镇定地接受任何事情了。
终于快到下午三点了,父亲起步往马路上走去,他的脚步也比往常更快了一些,他不想错过这个突然的电话。
他到小铺子的时候,是两点五十分,他刻意看了看手上的那只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买的最贵的首饰,一对情侣表。
母亲有一只,父亲有一只,父亲的大些,他用了好多年,也修理过很多次,所以过了十来年了,他还是保护得很好,而母亲一直不喜欢带表,所以早就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的地方了。
电话终于响了起来,还是那红色的座机,声音一声声传来,父亲听着就走了过去,他期望着这个电话。
但父亲没有去接,因为他也不能确定这是找他的,我们整个村子还有别的几个村子的人都要来这接听电话,那时候电话是个奢侈品,还没有下乡到每个家庭,我记得当我们家装上电话的时候,已经是父亲去世了好几年了。
小铺子里的那个中年男人接起了电话,不对,已经不是中年男人了,是老爷爷了,离母亲第一次发病,已经过去十来年了。他都已经老了,只是他这个小铺子还一直都在。
他慢慢接起电话,问道:“喂,你找谁?”
“我找三队的啊真。”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哦,好好好。我把电话给他。”小铺老头子哆嗦着说着,语气也没了当年那样的麻利了。
他把电话递给父亲,父亲握电话的手紧了下,然后才把电话放到自己的耳边,开口问道:“是啊莲吗?”
“姐夫,是我,我是啊满。”那边传来着急的声音,父亲听出来了这是我小舅舅的声音。
“啊满啊,是你呀。”父亲更加惊讶道。
“是的,姐夫。”小舅舅的语气里有些着急,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但是已经在外面去闯了好几年了。
“你打电话过来是有啥事吗?你姐呢?”父亲这时没有等他说更多,就直接猜到出事了,便问到母亲。
“姐夫,你赶快到温市来,我姐她发病了。”小舅舅忍不住地焦急说着,他的语气里带有一些愧疚,好像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姐姐。
“发病了???”父亲不敢相信地发出问句。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但还是传来舅舅肯定的话语,说道:“是啊,姐夫,你赶快过来把她带回去。”
父亲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不相信地问道:“好好的人怎么就发病了呢?我上次打电话不还好好的吗?”
舅舅听出父亲话语的愤怒,就只能推着说道:“姐夫,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过来再细说吧,你尽快过来啊,我先挂了。”
舅舅不敢接父亲接下去的话,只能把电话给挂了,以免尴尬,他可能想不到父亲那时的绝望。
父亲听着电话里传来嘀嘀的声音,停在嘴边的话也再没有说出来,只是紧紧地握着电话,但是整个身子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垮了。
旁边的爷爷看着父亲的模样,关心问道:“啊真,是怎么呢?”
父亲顿了下,才用手擦了下眼睛,虽然眼泪没有流下来,但是可以看出眼眶里的泪水,然后淡淡回道:“没事。”
父亲拿电话的手慢慢地往座机上扣,但就那样简单的动作,他一连扣了好几次都没有扣上,因为他的手在颤抖了,他的心已经不在了。
爷爷见他有些不对劲,便随手接过父亲手里的电话很自然地扣了上去,然后说道:“啊真,你真的没事吗?”
父亲依然从那个震惊人的消息里迷糊着,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了句:“没事的,放心吧,叔。”
说完,父亲转身就走出了小铺子,下午三点多的阳光,在冬月的时候并不热烈也不刺眼,但是那天的太阳却让父亲感觉到恶毒了。
父亲一步步走下台阶,他还知道在马路上停顿一下,等着车辆过去了,才跨过了马路,因为他知道此刻他还不能倒下,他的孩子和妻子还等着他了,特别是他的妻子。
父亲回去的路上,走得很慢很慢,他依然不敢相信那个消息,可那是小舅子打来的,是不会有假的。
父亲想着那么我需要起身去温市了,这回去该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呢?
父亲走得很慢,他拿出一支烟吃了起来,一口一口地吐出烟圈,眉头紧锁着,他感觉到自己真的好累了。
回到家里,老头子正从地里回来,遇上失落的父亲,便开口问道:“真,你去哪儿?”
父亲被老头子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然后淡淡回道:“刚去小铺子接了个电话。”
“哦哦,是有什么事吗?”老头子问着,因为看儿子的样子,好像是有心事的。
“爹,我要去趟温市。”父亲突然提起了声音对老头子说道。
“去温市?”老头子也提高了声音问道。
“是的,去温市。”父亲肯定地说着。
“是啊莲出什么大事了吗?”老头子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了。
“是的,啊莲在那边又发病了。”父亲有些悲伤地说着。
“什么?又发病了。”老头子张大了嘴问道,他不敢想象。
“嗯,刚才她弟弟打电话过来说的。”父亲目前只能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着。
“不是说她的病不会发了吗?”老头子也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医生那样说,但是也说不能受刺激,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呢?我需要过去看看才知道。”父亲无奈地说着。
“哦,那你什么时候去?”老头子问道。
“明天就要去了。”父亲抬起头看着老头子说道。
“哦。”老头子只是点点头说道。
“嗯,那爹娃们你就要麻烦你多照顾了”父亲乞求地看着老头子说道。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的。”老头子坚定地回着。
“嗯,那我去收拾一下。”说着父亲就走进了屋里,去收拾了。
父亲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下,就坐在床上抽起了烟,一根接一根,一连抽了五根,父亲还想继续,发现烟盒里的烟没有了,才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