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没有抬头看她,也许是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不寻常,还是不敢去看这双十年前天天睁开眼就看到的眼睛,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就这样靠在她的怀里,没有一句话与她交流。父亲和男人也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男人发话了:“啊红,先去弄点菜吧!啊真走了这么远,肯定都饿了。”
“是啊是啊,你看我这一高兴,怎么给忘了。”女人边回着话边起身,她起身让了出去,把我留在了凳子上,自己就去了灶旁,忙着选菜做饭了。我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有种相似的感觉。
我听见坐我对面的男人开口道:“啊真啊,怎么今年想到在我这来榨油呢?”
父亲吸了口烟回道:“陈家那边涨价了。而且他家的油榨出来不是很好。”
男人看着父亲的眼神说道:“是啊,如果机子有问题的话,油是不是很好啦。”
“我也觉得是机子的问题。”父亲也点着头说。
“反正你放心,我们家的机子是没问题的。今年刚换了台新的了,前两天试了试,油还可以。”男人很自信地笑着。
父亲连连点着头笑道:“你老兄,我肯定放心啊。”
男人也大笑道:“是啊,我们什么关系嘛。”说完,两个人对着大笑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没有说话,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眼睛一直盯着在灶台旁忙的女人,因为她时不时地总会回头看着我笑一笑,让我的心里有一种不安,因为那笑不一样,无比的温柔,还带有一丝疼惜。
我自己也在疑惑为什么我一进门,他们对我这么热情,虽然最后知道答案后,心里还是有一点矛盾的。不敢接受他们的宠爱。
当我正陷入疑问时,听见女人对男人说:“啊平啊,把桌子支好吧,可以开饭了。”
男人起身去里屋了,过来一会,手里端了一张桌子出来,他把桌子放在了厨房的正中,父亲也起身了,他把房间里的凳子一张一张的都移到了桌子旁,女人也没有闲着,把所有的菜都端了上来,碗筷都放好了。
男人还拿来一瓶高粱特曲,边倒边说:“兄弟,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多喝两杯,我知道你好这一口。”两杯倒满后,男人就把酒瓶放到了桌子下面。
父亲端起酒闻了下,爽快地说道:“是啊,没别的,就好这一口啊。”两人又会意地笑了。
我也自觉地坐在桌子旁,自顾自地夹着菜吃,懒得理两个酒鬼,走了一大早上,也是饿了。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时,女人把米饭蒸在锅里,也上了桌子,她很小心翼翼地夹着菜往嘴里送去,她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我,看着我吃饭的样子,她笑着说:“蝶儿一定饿坏了吧,来、来、、、。”说完就夹了一个排骨放我碗里,其实我们这顿饭准备的很丰盛,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欢迎我这个离开他们十年的女儿,还是为了欢迎父亲。
我只管着吃,“啊平,下午我要到蝶儿她外婆家去下,上次给他们送油过去,装油的壶没有拿回来,我去拿下。”父亲喝着酒说道。
我急了,叫道:“爹,那我怎么办?”
父亲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就在叔叔阿姨家玩,我一下就回来了,外面又大太阳。”
我有点不愿意,继续说道:“爹,可我想到外婆家去,我好久没去了。”
父亲的脸色变了下,有一点生气,但还是哄着我说:“蝶儿乖,你就在这等,我一会就回来了。你走得又慢,我怕来不及把壶拿过来。”见父亲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了,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过了半个小时差不多,我们饭也吃好了。女人忙着收拾桌面,父亲起身说道:“啊平,那我先过去了啊。”
男人点了下头,父亲看了我一眼,我小嘴翘得老高,可惜又不敢不听他的。
父亲快速地走出了门,我也觉得好无聊。就低着头看着地面发呆。男人也起身走了出去,应该是去堂屋那间房给我们榨油了,女人这时已在灶边洗碗。
其实,我不想留下来,因为我怕生,我是一个在熟人面前活泼,在生人面前很害怕的女孩子。因为他们对我的那种热情让我后怕。
那时候小嘛,老听别人说父母把自己的小孩给出去的故事,所以心里也是害怕父亲把我丢下不管我。可是自己又不敢跟着父亲走。
我就那样坐在那里,也不出去玩。女人终于把活干完了。她走到门外去,对着她家后面的房子叫着“雪儿、雪儿、、、。”我听到一个甜美地声音答应着:“艾,娘,有什么事吗?”
听这个声音应该是个女孩子,应该是女人的女儿,可能在邻居家玩。女人听到回答声,又大声说道:“你先回来下。”“哦,等下哦。”
女孩子就一口气从邻居的院里往回跑,在路边,她遇到了女人。我有点好奇就来到了门框边,往外看着。
那个女孩子,应该比我大两三岁吧,比我高一点,身子很单薄,穿着一件花衬衣,扎着一个马尾辫,一双大眼睛。她眨着眼睛看着妈妈问道:“娘,怎么呢?”
女人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女儿说:“你去刘家铺子去买点瓜子回来。”“哦。”女儿兴奋地接过钱,就顺着大路往小店跑去。
女人回过身准备往屋里走,正好与我的眼神碰上,她微微地一笑,我连忙缩回头,回到自己坐的那张椅子上,又低着头玩起自己的手指头。
女人走进来,就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了。我坐在那里,越来越想父亲,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啊,是不是不要我了啊,已经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了。越想越委屈,可是在别人家里又不敢哭,只能忍着,脸憋得通红。
正在我不知该怎么办时,刚才那个小女孩跑了进来,叫着:“娘,瓜子买回来了。”我抬起头看着她,她看了我一眼,就走到她妈妈身边,把瓜子交给了女人,还说道:“娘,还剩两块钱,给你。”
女人接过钱,对女儿说:“雪儿,去,把瓜子给妹妹一包,然后你带她去玩会儿吧!”雪儿拿着瓜子欢快地蹦到我面前,把瓜子递给我,说道:“你好,我叫雪儿,你叫什么啊,我带你去玩吧。”
我有点脸红地接过瓜子,小声地回答道:“我叫蝶儿,我不能跟你去玩,我要等我爸爸回来。”说着说着,我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女人看到我这模样,就对雪儿说:“雪儿,你自己去玩吧,就让她在那等吧。”雪儿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女人走到我的面前,蹲在我的面前哄着我说;“蝶儿乖,爸爸一会就回来了。不要哭啊。”我望着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眶里的珍珠没有流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温和的眼神,让我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她。
她看着我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又对我说着;“蝶儿,那你坐在这等,我去把猪喂了啊。”我点点头。
女人就起身去忙自己的了。我坐在那里,手里握着瓜子也不想吃,我的心里在害怕,父亲去的越久我就越害怕。
内心的不安就慢慢升起,因为从来父亲母亲就不会把我一个人放在一个地方这么久,他们无论走哪都会把我带上。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在这一家人面前,我会那么地不自在,好似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反正就是很奇怪。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想去外面等父亲。
我一个人走到外面,天气比较热,我必须找一个凉快的地方去等。我只知道外婆住在那个方向,不知道从这里怎么去,自己又不敢走,怕走丢了,父亲又找不到我。
我看见路对面有几棵槐树,树叶满绿的,还开着白花,有一股淡淡的香。我就走过去,站在树下,手扒着树干,就看着离开的那个方向,这样的话,只要父亲一出现,我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了。
夏天蚂蚁太多了,树干上偶尔也会爬过来几只,有的时候也会顺势爬到我的手上,刚开始我还没感觉,怎么感觉手上有种痒痒的感觉,我一看有蚂蚁往我身上爬,我就赶快松掉树干,自己在那跳起来,这样多跳几次,可以把蚂蚁给弄掉。
正在我跳的起劲的时候,女人出来找我了,她看到我在那跳着,就问道:“蝶儿,怎么呢?”
我边跳边回道:“有蚂蚁爬我身上去了,我想把它们弄掉。”
“来,来,来,我看看。”女人着急地一把把我拉到她的身边,就仔细地在我身上检查了一遍,边检查还在说道:“我以为你去哪儿了?我把猪喂好出来,看你人都不见了,就出来看看。”
我还是不敢看她,心里依旧很委屈,过了这么久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我就站那不回答她,眼睛看着父亲离开的路。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农村女人对小孩子都是这样关心的,可是我总感觉这个女人对我的关心不一样,因为她好像一个母亲在关心自己的女儿,而我是第一次和她见面,为何她是如此地关心我呢?在我那幼小的心灵上在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察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