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浦听独孤郁说生与死没区别,眉头皱了又皱,"你不能这样,至少你不是这样的人。"
"一个人来这世间为自己找到一个存在的理由,又为自己找到一个离去的理由,那时幸事,不是吗?你一直希望我为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善,但至少我不会在害人,所以你应该支持我。"
"支持。"独孤浦苦笑,充满痛苦和痛楚,"天下还有父母去支持自己的子女结束生命。"
"你不是早当我死了吗?"
独孤浦别过身去,说不出话来。
青梓冷笑,"世上很多人不甘心死,但仍要死。世上有很多人不愿败,但仍要败。活得不如意,不没约束,不顺遂,自会自寻死路。"
"你闭嘴,这里伦不上你插嘴。"独孤郁看也不看青梓一眼。
青梓唉了声,没有闭嘴,仍然道:"人对人十分残忍,制造了无数悲痛和仇恨。"
独孤郁怒视她。
她笑道:"最后一句,说完这一句,我一定不会在插嘴。"
等了半响,谁也没说话。
独孤郁吼道:"你不是要说最后一句遗言吗?哑巴了。"
青梓显出委屈的表情,"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是你让我闭嘴,现在又让我说。"
"你......。"独孤郁就要动手。
独孤浦道:"你是来说事,还是来打架?"
独孤郁白了青梓一眼,退回去。
青梓反倒好像被逼了是的,"好吧,看在独孤前辈的面下,我就说了,如果自己起了邪念,迷失本心,在外即使有高人指点,也是无可救药的了。"
"谁起了邪念?像你们这种只为自己活着的人,是一种耻辱。还有,不是每个人都信佛,你最好看清楚人,不要对谁都说一堆废话。"
独孤浦看独孤郁,独孤郁的脸腾一下红了,因为她不仅只为自己活,还剥夺了别人活的权利。
独孤浦反倒欣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好强的女儿像一个孩子一样与别人斗嘴。
独孤郁突然道:"你独孤浦溢满天下,却偏偏生了我这么不争气的女儿,你后悔吗?"
吓了青梓一跳,人变起来还真快。
独孤浦神情上没有流露半点憎恶与遗憾,唯有怜惜,"忘掉伤害,是治疗伤害的良方。"
青梓想,也许吧!爱就是无休止的宽容,就是习惯成自然的温柔眼神。
母亲常是这样看她,她一直以为这是母亲特有的眼神,不曾想,全天下父母都是如此这般看自己的孩子。
独孤郁转向青梓,"最肮脏的罪孽也可赦免洗清,是真的吗?"
青梓指了指,"你问我,你不是不信佛吗?"看独孤郁很认真,才道:"人的本性先天就是纯真洁净的。"
"十恶不赦,也可纯洁吗?"
青梓想了想,"隐含的忧伤如熄灭之炉,能使心烧成灰烬。越是缺少担负悲哀的勇气,悲哀压在心头越是沉重。佛主只要看到一个恶人做了一件道德的事,便会原谅她所有不道德的事。人都会犯错,佛主也是犯了很多错才成为佛主的。看不开,亦难放下。你记住,因为你的努力,你正逐渐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你越是坚定不移地抱着这个信念,它就越会变成现实。"
独孤郁淡淡的笑了一下,笑容是苍白的。"人没约束了,灵魂却锁在无底洞里。"
青梓道:"没约束也有限度,超过限度,反而不没约束了。"
独孤郁突然变了神色,对独孤浦道:"我既也看开,和你的事也是一笔勾销。我未曾求过你什么,以后也不会,现在我就求你这首曲谱。"
青梓叫了起来,"原来说了这么多,你让我们同情你,就是为了《广陵散》。"
独孤浦伤感道:"非要这样吗?
独孤郁道:"你知道我做了决定......,现在我觉得死与不死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人,是小郁。况且,你也应该知道别无他法。"
独孤浦正义凛然的脸在抽动,那是因震惊、欢愉,还是不忍、伶爱。他的目光里尽是疼惜,带些幽幽的温暖,却又还夹杂了些自责、悲悯。
他的欢悦,是因独孤郁说的那八个字,还是那个人,是小郁。那他的不忍悲悯又是为何,青梓不明白。
青梓紧张的看独孤浦,独孤郁也在看独孤浦。
独孤浦竟然把曲谱递给了独孤郁。
青梓失望了,独孤浦为人公正,可他也是个凡人。凡人就免不了私情,独孤郁是他女儿,但他应该明白,现在给她反倒是害她。
"难道这就是溺爱,溺爱到不顾后果的满足她的需要。"
独孤郁离去。
青梓起身。
独孤浦却伸手拦住她。
青梓冷笑,出于对长辈的尊敬,退后一步,从侧绕过去。
嵇绍伤感道:"她真傻,明明知道没有《广陵散》,还那么拼命的去抢。"
王颙道:"不,如果青梓不拿到《广陵散》,落到任何人手里。发现是假的,便也要有无止境的争斗。她这是把杀戮从我们身边引走。"
众人都不说话,想着她这也没起作用,她把危险引过去,难道这些人会袖手旁观。
但是见到了她,知道她无恙,王颙心里还是安定了不少。
半夜有琴弦声,嵇绍起身出了屋。
月很明亮,嵇绍一路寻来。
是善也林栖。
一株柳,矗立在青石旁,两把琴,在柳下。
"琴品可清心,清心可抚琴。"她说话手也未停,长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雀跃娇娜,"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公子为何不弹一曲。"
嵇绍总算知道为何有把两把琴了,到如今她还是相信他会弹《广陵散》。可她那天使般的微笑又让人不能拒绝,仿佛说个不字,笑容破碎,便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嵇绍用手弄了一下琴,"我......。"
"我来吧!"
这个声音,嵇绍回头,是青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