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躺在床上正思量今天该穿什么衣服时。奴才小台子急急跪在婉容的床前。大口地喘着气。
“今个早上,什么事情令您大气不敢出了?”婉容笑着问道。
“皇后,听前门侍卫说着,西北系军阀首领冯玉祥,是一个乡野之人,是个特别会见风使舵之人。上个月,直奉战争爆发,任直方第三军总司令,派往古北口作战,可是在作战的中途,居然又折了回来,说中华民国第五任总统曹锟是靠银子爬上去,不足以管理民国,于是捉拿了曹锟。”小台子说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奴才听闻这冯玉祥一心想着皇宫的宝贝,一个军阀的头目,当图贪清宫的财富,他会什么事情都做出来,听说早就虎视眈眈了。皇后,您还是小心为好。”
“有皇上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婉容被女侍扶起身子,接着说道。
“可是听宫外传来消息,天未亮之时,冯玉祥就派大部队朝这紫禁城来,唯恐这冯玉祥会来个什么新法子,来哄骗清宫的财物了。”
“您们这些太监没有事就会瞎猜测。这紫禁城是什么地方,是大清呆了二百多年的地方,是中华民国保护的地方,白纸黑字的都写着不仅中华民国保护,就是外国各国都要视皇上为天子之尊。他冯玉祥,我听说过,是个只会吹牛皮的一个乡野武士。”
“不,皇后还是防一手比较好,既然这冯玉祥是粗陋之人,能中途回京,推了曹锟,说不定她想推……。”小台子的后面自然不敢说出来,但意思显而易见了。
婉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思索着。
“皇后,不好,一批国民军穿着整齐的军装神速一般地来到了紫禁城,而且个个拿着枪,个个象个鬼神似,这回,可能是凶多吉少呀。”孙太监双膝跪地说道。
婉容心想,这回真要出事了。
婉容穿着盆底鞋,迈着急促的步子,在大院落往外看着,果然扛着枪,身穿军服的国民军,已站得远远近近的了。有的架起了枪,似乎随时要瞄准某个出现在枪口之下的人。
一股如同千年的寒气,从婉容的脚底漫延到全身,只觉得手脚冰凉。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婉容极力地压仰着自己,喃喃地自语道。生怕一切都成真的了。
“皇后,当紧的东西将随身物品收拾起来了,您看还有什么重要的物件。”
这里每一天的太阳,这里的每一天的月亮与星辰,这里的每一颗树每一季的盛开的花,甚至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是那么地令她恋恋不舍。心,痛疼起来,抽畜地痛,似有无数个鞭子在抽打着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现在的痛已让她无处可逃。
太阳很好的照射在储秀宫院落里的树丛间,透过缝隙,阳光细细碎碎地扑在婉容的身上,给婉容的身上留下没落与寂静的身影。
“怎么这样无情让我们离开?”婉容自语着并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可能,他们只是来保护皇上,怕社会的奸诈之人来害皇宫的。”眼前的一幕,令她无法相信,她大婚时,就是身穿制报的国民军一直护卫着的,她外出游玩时,也是国民军把守四方的,她在哪里,不只有清侍卫,还有国民军的保护,一些都是太监臆测的。
“皇后,皇上正与北京警备司令一个叫鹿钟麟的人交涉,他的部下全是荷枪实弹地站立一旁,他是说奉冯玉祥之命令,驱赶皇上及皇宫所有的人。”这次来说可不是孙太监了,而是她的父亲荣源毕恭毕敬地慎重其事地说了。
“是吗?那皇上怎么说。”婉容觉得特别无助,脸色苍白地说。即便是父亲也觉得一切离自己是那么地远。但是谁的话都可置疑,但身为内务府大臣的父亲令婉容无法去怀疑。
“皇上大发雷霆,可是这帮粗人,竟然不理会。皇上拿出清室优待条例。可是现那个王八冯竟然不买账,无非只是想吞吃皇宫里的财富而已。而且限通知两个时辰内离开。”
父亲荣源的话很无奈地说完时,婉容面色如土,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储秀宫此刻静得如万籁寂静一般,静得令人感到恐慌与无助。所有在储秀宫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如果是死,倒也痛快,就是这样令人措手不及,又神出鬼没的举动着实令婉容整个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婉容的盆底鞋来回地在宫内发出令人沉闷的声音,这个空间回荡着令人难以呼吸的空气,这样的逼人心魂的气息,连荣源也不敢大气出一下。
“快点去向淑妃说,要她快点整理贵珍物品。”婉容急忙说道。“等等还是我去吧。”
“皇后驾倒!”太监的喊报,令长春宫所有的太监与女侍都不敢相信,以为是太监在瞎胡闹,皇后,怎么样会到长春宫来。
当婉容身着皇后凤袍风风火火直赴长春宫的西配淑妃的书房时。
正在看书的淑妃放下书,看着熟悉而又华丽的身影直闯进来,竟不相信地望着,以为是一场梦境。
“文绣,文绣。”皇后急急地叫道。
“是皇后。”淑妃有如梦初醒的感觉,确定真的是皇后时,淑妃想这皇后来找什么岔子?
“淑妃,我已得到消息,军阀首领冯玉祥发动了北凉政变,现已令几千国民军闯进了紫禁城,命我们二个小时内离开紫禁城,妹妹,快点收拾随身物品吧,皇上正与大臣们召开紧急会议,我先前听小太监说,还掌了他的嘴,直至听到在内务府任大臣的父亲才相信的。想来,我曾经有不是的地方,一来请宽恕,二来告诉妹妹重要的是快点收恰随身贵重东西,我们要离开的。”婉容越说越急,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哈哈哈……”淑妃听后不仅没有感到一丝恐慌,反而大笑起来,那畅怀大笑的样子令婉容是一脸的疑惑。
“高,妙,绝。”淑妃说完这三个字,就直直地望着婉容的眼眸。婉容架不住这咄咄逼人的目光,急急地将眼光收敛起来。
“您认为这出戏很高明,可以轻易将我骗出宫,还戴上偷窃皇宫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的罪名,被侍卫逮个正着,交到内务府处理。皇上从此就只您皇后一个人,是一个效忠皇上,并安分守已的人。”淑妃说完,冷冷地目不转睛地望着皇后。
皇后被这种眼光吓得打了一个寒颤,“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
“我前天看了一场京戏,看得是泪流满脸,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戏真做,却为什么那么当真呢?”淑妃的话暗讽着皇后。
“信不信由您,我希望您就相信我一次。”婉容说着回转过身子。
淑妃看到婉容的眼里地泪水,自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是真还是假?
“皇后,留步。”淑妃走到婉容的跟前。
四目相对,一个伤心无奈,一个疑惑不解。此刻彼此的眼神没有刀枪兵戈,有的只是信与不信之间的疑惑。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宁愿您是恶意骗我。”淑妃说时,一脸地沉郁,用一种无法看清的目光看着皇后。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淑妃吃惊不小。
“向皇后、淑妃请安。”内务府的林大臣是淑妃娘家的亲戚,淑妃曾经多次托他捎些礼品给自己的母亲的。
“淑妃,请收拾一些随身物品吧,二个小时后就要离开紫禁城了。”
淑妃象是背后被人猛刺一刀一般,全身颤抖了一下。
“国民军已在景山架起了炮火,时辰一到,就向紫禁成开炮。”一阵急密的枪声如暴风骤雨般地响起,所有人面色如死灰般地难看。
淑妃这才用特别嫌意的眼神看着婉容。那眼神流露出一份对皇后的谢意。
“皇后,我不走了,生是皇宫里的人,死也是皇宫里的人。”淑妃向婉容行了礼,语调温和地说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国民军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还不清楚,这里有皇上作主,难不成国民军都想让我们死?我们只是收拾自己随身用的物品而已。”婉容走近淑妃小心地说着。
“皇后,淑妃,皇上令您们一个小时之内必须收拾稳妥,然后离开这里。”林大臣面色灰暗地禀报。
“我要见皇上!”婉容向林大臣和孙太监请求着。
“皇上这会正同那狗王八交涉着,皇上说他要三天时间,可是他们只给二个小时。皇上此刻正在成千上万的珍贵文珍中挑选几样带着,而且车辆有限,带不走,分明国民军变着法儿就想夺我们大清的财富。”林大臣说完,皇后,淑妃的脸色灰暗,那灰暗之中透出一份末日的绝望感。
“土匪!变态的土匪!”淑妃气得脸腮子鼓起来了,就像正在吞嗯一个包子似的。
“淑妃,您去收拾吧。”婉容手按在淑妃的手上,满眼心疼地说着。
“我才不走。”淑妃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
“皇上已命一些太监将一些东西悄悄带到门外,可是禁卫军全换成国民军了,一样东西也带不出去,而且外面的一个人也进不来。”林太监无奈低沉地说道。
“皇上,他……“婉容刚说完,强抑着自己的哭声,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婉容这一哭,都把女侍,大监吓哭了。未来,对她们而言有比死亡更加绝望与恐怖。对一贯过着丰衣足食的皇后,淑妃,和度过安定生活的女侍与太监来说,无不对前途感到如临死亡般的恐慌。
我要见皇上!”淑妃看着众人哭泣的脸色刚强地说,“我倒要看看这国民军的枪能枪杀几个人。我谅他们也不敢!要杀就冲我来好了。”
“淑妃,一切有皇上呢。这皇宫上上下下几千号人,皇上正忙呢,您就不要再添乱了。”婉容的话刚落音,淑妃的眼圈微红,微微点着头算是应允了。
四周弥漫着一份令生命都绝望的悲凉气氛。那气氛令人感到生命的绝望。一种极至的心酸在全身漫延,令绝望无处可逃。这逼人气息的空间犹如死亡的双眼令人恐慌无助到极致的灰暗。真的怕鲜活的一切怆然失去了。
这时,婉容就听见一片哭声,有号陶大哭的,有轻声低泣的,也有跺脚痛恨的,婉容呆望着这一切,似乎这哭声不只是长春宫里有的哭,而是这伤心绝望的哭已蔓延至整个紫禁城。远远近近,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就像人在水中呼吸着最后绝望的一口空气。
“淑妃,不论怎“我们侍卫军呢?”淑妃问道。
“全部被国民军缴获了一切,听候处理。”
“那我由娘家来接我,好将一些嫁妆送出去。”淑妃急切道。
“紫禁城内外全部由国民军控制,电话线也全部割断。”婉容眼睛底深处透出复杂的目光。
“有皇上在,我们都别怕!”婉容含泪向文绣告别。
婉容匆匆告别了长春宫,只听身后绝望的哭声,连绵一片。
目及之处,一些太监如同失魂的小鸟不停地奔跑着,惊惶失措地不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紫禁成令人心惊肉跳,令人魂不守舍,就像世界末日的倒来,不知去向何方,更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婉容看到女侍边哭边去整理物件。“一切都是身外之外。”婉容放下不安宁的心,来到了她常常喜欢坐的亭内。天依旧是蓝的。蓝天下有几缕白云轻飘着。这样的天气真的适合外出游玩,这样的天气真的适合坐在溥仪的身边。这样的天气真的适合谈天说地。婉容陷入沉思内。
二年前,自己还是一个青涩朦胧的新娘时,总是想每天飞出紫禁城,离开紫禁城,总觉得外面的世界精彩而又迷人。现在觉得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自己的最爱,令自己流连往返。
她不知皇上身边发生了什么,她此刻不能为皇上做什么。
“皇后,皇上要召见皇后与淑妃!”
婉容这才急急地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脸镇静自若的面容去见皇上。
紫禁城内都散发一种特别诡异的氛围。每个急走的太监全身都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只是一切都泛着特别让人屏住气息的东西。
婉容与淑妃是手牵着手,跨进养心殿的大门的。
“皇上!”这两个字嗯在喉咙里,卡住却怎么也出不声来。
溥仪朝着皇后与淑妃勉强地笑着。虽然表面上看还同以前一样神态自然,但是他的眼眸流出无奈,愤怒与哀伤。
“第一、一个小时之后,皇宫里所有的人都必须离开。皇后,淑妃尽快收拾一下,不能带走的珍贵物品交内务府登记,暂由内务府保管。”溥仪有条有理地说着。
“可是,皇上,我们的物品暂由内务府保管,可担心着国民军这帮土匪。即使白纸黑字写着,又会耍什么花招。”淑妃打断着皇上的话,皇上向他投去锐利的一眼,又望着在场的大臣,皇上继续说。
”第二、通知所有的太监,宫女到内务府领10元、8元,算是安家之用。各个所带的女侍太监随身不超过二个。”
“可是我的宫女和太监全都是由娘家陪过来,我一个也不愿意忍去掉的。”淑妃流下了眼泪。
溥仪没有理会淑妃,继续说。
“第三、皇后与淑妃将迁至德胜桥醇王府。”
溥仪似乎很吃力地说完,用一种伤感无奈的眼神看着大家。么样,我们都收拾收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婉容爱怜地走近淑妃,替她擦去眼角无声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