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文浩的质问,小偷捂着嘴巴不敢做声,心想着,这事儿要是再说出去,怕又是惹祸上身,也不知道哪根筋抽着,看到那老爷子的照片就直接说了出来,现在也真是骑虎难下了。
“喂,你这个家伙刚才不是还那么大声的说见过吗?怎么现在反倒不敢说了。”舒心也凑上前来说道。
“我……我……”那小偷松开了捂着嘴巴的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正在看着他的两个人,目光闪闪躲躲,然后正好对上了站在后面莫深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的下意识的他打了个冷颤,且不说那双眼睛和正常人不一样,光是看着他惨白的脸就瘆得慌。
“大哥,我要是说了能放了我吗?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偷了。”那小偷本来就小的眼睛此时在他那张圆盘一样的脸上眯成了一条线,一脸委屈的样子祈求道。
“还敢提要求?”陆文浩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对方的整张脸都挤在了一起,“信不信打到你说为止?”
“别别……大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那个小偷连连哀求,然后挣扎着,生怕陆文浩的拳头呼上来,心里却开始嘀咕,这帮人到底是不是警察,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早这样不就对了嘛。”见到这小偷妥协,陆文浩也松开了他。
“这个老爷子是我前几天在商场那边的路口遇到的,那天我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哪知道车上有个便衣小警察,冲着我就追了过来,我忙着逃跑,就跑到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撞倒那个老乞丐,可谁知道那个老家伙摔倒之后还用手抓着我的裤腿儿,这一拽,我也跟着摔倒了。”那小偷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要不是这糟老头,我也不会被抓,我本来想扯开他的手直接走,可是那老家伙胳膊拽的紧紧的就是不放开,我也没辙了。”
说道这里,旁边的舒心一脸鄙视的看着他,说道:“那后来呢?那老头怎么样了?”
“我当时被抓到,哪里还顾着看那老头,就知道后来那老头儿好像一个人离开了,我就被带到附近的拘留所里呆了三天,真是倒霉了,一说他一把老骨头,干嘛偏偏还要掺和一下,万一摔坏了岂不是又摊上我的事儿了?”那小偷一脸埋怨,但是依然心有余悸。
“这么说来李洪胳膊上的伤痕是这么来的。”陆文浩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这么一来,李洪的死恐怕真的只是意外,这样的小插曲不过是诱因当中的一个。”
“那老头死了?”显然那个小偷才意识到这件事,然后整个人慌了“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
“闭嘴,知道不是你,借你十个胆子你也是个怂。”陆文浩冲着那小偷说道。
“哦。”那小偷连忙闭上了嘴,不敢说话。
“可是莫深刚才不是说知道凶手了吗?要是真是意外,那不就在说这次的案子又是那个什么抛尸人干的?”舒心疑惑。
“李洪是死于心脏病,但是他真正的死因,却是因为自己。”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房间里沉默不语的莫深说话了,“他本来是有时间服药的,可是却在那时犹豫了起来,在纸上写下了那六个字,离开了这个世间。”
“你的意思是,李洪不是因为意外?而是是自杀?”陆文浩皱了皱眉头,T市的作家富豪榜首,多少人渴求的财富和名誉他都拥有,难道这样还不足够吗?这一点陆文浩想不通。
“可是这个老头利用整整五十多年的时间成就了他的今天,为什么还要自杀,这根本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便是他最大的理由。”莫深说道,“李洪可所谓是将一辈子都压在了他所挚爱的写作上,妻离子散,当年为了写作他放着子女不顾,为此他斩断了与他唯一血脉的联系。晚年的时候,虽然拥有了一切,却发现,出了写作之外,他其他重要的东西一个个离他远去,妻子,儿女,朋友,全都不在他的身边,即便家财万贯,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孤独的老人最终选择逝去。”
“可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就是因为孤独而自杀?说不定就是他入戏太深,想学着历史上那么多的作者为后人留下一个谜题也不一定。你之前不是还说过,李洪就是在扮演着着他书中的角色吗?”陆文浩继续说道,他依然记得曾经那个赌徒男人,一心为了他的赌博欲望,抛弃了他身边的一切亲人,为了赌博甚至还杀了他的至亲之人,到最后却矢口否认所做过的一切,陆文浩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抛弃家人,伤害家的人会有什么忏悔的念头,既然会忏悔,当初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你是想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典故吗?”被陆文浩这样反问,面对陆文浩的质疑莫深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然后接着说道:“我确实不是李洪老先生,不过我却是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将他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还原了出来,至于他自杀是因为忏悔还是愧疚,又或者是其他的情感,恐怕就如同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样,只有李洪他自己明白。”
“还原?”
“我刚才不是问过你们是不是还记得前几天的暴雨吗。”莫深说道,然后指了指身后的那张单人床:“那天他就是躺在这里,半夜里被雷声惊醒,然后沿着床边走下床,所以这边的床单的褶皱是沿着边沿一直被拉扯在地上,可他却没有完整的穿好两只鞋,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会连鞋都来不及穿呢?没错,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发生的惊雷,让一个本来心脏不好的老人犯了病,他吃力坐在了桌前,找到了药,可是就在这时,他却做出了死亡的决定。”
“那么尸体呢?尸体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抛尸人?可是我和舒心来这边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第三人的痕迹。”陆文浩说道。
“那张纸上的字迹痕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莫深指着桌上的那几页白纸,“这间屋子里你有看到一支笔?”
被莫深这么一说,陆文浩的心中咯噔一声,没错,如果死者临死前曾拿着笔写过字,那么当他死后那支笔不见了,只能说明存在第三个人将它拿走了,“那么,这个抛尸人为什么要拿走死者的笔呢?”
“这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它让我想起了一件事。”莫深说着向门口走去,虽然是背对着陆文浩,但是隐约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迟缓。
“什么事?”
“凡是被抛尸人带走的尸体,它们是不是都少了一样东西。”莫深的声音有些低沉。
“少了一样东西?”陆文浩再脑海中反复思考着前几个案子,陈大雷的尸体被碎了尸,一部分还被他的妻子吃到了肚子里,也不知道少没少什么器官,唐政本来有一瓶价值连城的香水,却也不知所踪,而黄燕是少了双腿的骨头,如今的李洪则失去了一支笔。
这些线索乍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细细想来,陈大雷失去了可以吸毒的身体,唐政失去了用所有积蓄卖来的香水,这香水也代表着他憧憬的爱情,黄燕失去了能在舞台上跳舞的双腿,而李洪失去了他用一辈子执着的那支笔。
不管是怎样的原因,他们重要的东西到最后都被一一夺走,这个抛尸人或许根本不仅仅是简单的抛尸……
可是就在陆文浩想要接着问些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的莫深却突然毫无征兆的瘫软了下来,在陆文浩面前倒在了地上。
“莫深!”舒心惊呼。
“喂,你怎么了?”
隐约中,莫深的意识在渐渐的涣散着,他唯一能听到的也只剩下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一串永无止境叮铃铃的电话铃声,似远似近,仿佛一直隐藏在他的脑袋里回响着,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他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如今……
那个抛尸人,那个隐藏在这个城市里的抛尸人,他确实存在着,莫深就是这么坚定不移的相信着。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苍白的天花板,再然后是童鑫明关切的脸,那一堆浓黑的络腮胡似乎就要凑到他的脸上。
“你终于醒了,傻小子,自己的心脏不好,干嘛还要去追什么小偷!”童鑫明的责备声渐渐的变得清晰。
“童老大,我看他就是脑袋少根筋,你是不是后悔让他来局里了,后悔的话要不让他回去吧,不然迟早要出事的。”陆文浩在旁边说道。
“我昏了多久?”莫深虽然感觉脑袋还是晕晕的,但是还是坐起身来。
“傻小子,你昏了整整一天。”童老大有些无可奈何道,当时就听莫振国提起过莫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一直不能做剧烈运动,可是现在却差点出了事,童鑫明真有点害怕会被莫振国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童叔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我爸他肯定不会怪你的,而且他已经很少关心家里的事,这些天他出差去了。”莫深说道,“李洪的案子怎么样了?”
“陆文浩已经把大概和我说了,虽然并不是他杀,可这尸体被抛在老宅是很难说的明白的,而且上头对抛尸人这件事下达了硬任务,看来我们得专门成立个寻找抛尸人小分队调查了。”童鑫明说这话的时候那两天粗壮的眉毛不停的动来动去,倒是把旁边的陆文浩给逗笑了。
“童老大,你是说笑的吧,还小分队,我们这人一共就我门三儿,连麻将都凑不齐。”陆文浩悻悻的说道。
“谁说麻将凑不齐,不是还有莫深吗,赶明儿弄桌子麻将一样打。”童鑫明故作严肃说道。
“噗……”刚刚走进门的舒心就听到童鑫明在那边说什么打麻将,不由的笑出了声“我才刚刚出去买个早餐,你们三个怎么就说起打麻将了……”
“童老大要在局里开麻将场子。”陆文浩忍着笑说道。
“去去去,你个臭小子,什么麻将场子,我就打个比方。”童鑫明一脸严肃的说道,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童鑫明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童老大这业务还真繁忙,医院里一整晚在这边可真是没少接到电话。”陆文浩瞅了瞅离开的童鑫明说道。
“也是呢,也不知道这些天他在忙些什么。”舒心将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说道,然后拿出了一杯粥端给了莫深,“莫深,你知道你那天可把我们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和浩子要摊上大事了,不过也怪浩子,一个学医的居然都看不出来你有事。”
“我的医术只看死人,活人的事不归我管。”陆文浩扭过了头,似乎无所谓的样子。
“你们,在这里陪了我一宿?”莫深有些吃惊。
“嗯,你别听那傻子的,什么臭脾气,昨天你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医生都说你没救了,他还差点和那医生动起手,结果你又突然恢复了心跳。”舒心说道这里不由心有余悸。
“我……”莫深本想说什么,却还是犹豫了片刻说道:“是怪我,没有告诉你们我身体的事,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就好,既然这样就早早的离开刑侦队,这里不适合你。”陆文浩继续硬邦邦的说道。
“没到时候,我还不能走。”莫深说着,然后起身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器,然后准备下床。
“哎,你干嘛去?”舒心连忙拦住他。
“我去找一个人。”
“谁?”
“李洪的女儿。”莫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