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星期,莫深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待在医院里住院观察着,直到今天才被医生告知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
当天一大早舒心就拖着陆文浩来到了市中心医院接莫深,一脸睡意朦胧的陆文浩打着哈欠说道:“那小子出院你这边着急什么,出来就出来咯,又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莫深身边也没个其他朋友,他爸平时也都在外地做讲座,所以除了童老大之外,也就和我们最近了,更何况,童老大不是还特地让你带他,你要付得起责任!”舒心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连拖带拽终于将陆文浩拖进了医院的大厅,走到电梯前按下了数字,然后继续看着陆文浩半睁着眼睛的样子道:“你看看你,能不能精神点!我这个天天熬夜的人都比你精神。”
“大姐,你早上不到六点就给我打电话,能不困吗。”陆文浩抱怨着:“再说,你这天天熬夜,黑眼圈都一大坨,好好个姑娘家,能不能学学人家化化妆,多贴个面膜,早睡早起少打点游戏,然后再找个小白脸嫁出去,多好。”
“我这几天熬夜可是有原因的!”舒心辩驳道,也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了开来,“说了你也不懂,走啦!”
说着舒心将一脸不情愿的陆文浩拽进了电梯。
一转眼两人已经来到了病房门口,推开门,病房里除了来整理房间的护士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护士小姐,住在这个病房的人去哪了?”舒心望着抱着替换下来床单的护士问道。
“刚走没多久。”护士小姐一脸疑惑。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舒心接着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说如果有一个姓陆的人来找他的话,就告诉他去九JC区的服装商厦找他。”护士说道。
“他怎么跑去那边了……”舒心皱着眉头,心里却想着莫深家的方向在也不在那边,他一出院忙着去那边是有什么重要线索吗?
“能有什么重要线索,他就是去多管闲事了。”听到九JC区,陆文浩也猜的出来,莫深还是去找李洪的女儿了,就是前几天他刚刚醒来那天他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李洪女儿说,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是没能去。
而这几天,李洪的案子虽然已经结案,但是李洪的尸体却一直放在陆文浩工作的鉴定中心研究所的停尸房里,之前局里也多次给死者的家属打过电话,可不管是死者的儿子,还是女儿却总是以工作忙为推脱,迟迟没有来认领。
虽然陆文浩之前还不知道莫深去找李洪女儿的意图所在,但是就从刚才开始,他才知道这个家伙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件事才要去找李洪的女儿。
在九JC区的服装商厦顶楼的董事办公室里,穿着体面西装的女人坐在皮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详细的看着,时不时的拿起手边的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然后又拿起了左手边的电话。
也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了开来,女秘书柔声说道:“董事长,有人找您。”
“我现在很忙,不管是是谁,先让他等一会儿。”董事顾不得抬头,然后准备继续拨打电话,可是手指还没有按在拨号键上,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李欣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陌生的面孔,却有着一双异样色泽的眼瞳,他就这么注视着自己,让李晨欣不由的愣了一下,然后不去看他那双诡异的眼瞳。
“你是谁?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还请您……”
“你还记得李洪吗?”只听到从那个男人的口中说出了一个名字,李欣拿着话筒的手突然间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听筒。李洪这个名字是属于她的父亲的,可是这个父亲在她的记忆里,却与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没有什么分别,她依然记得当年弟弟发高烧,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却不闻不问,甚至连一分治病的钱都不愿意出,只是守着他那一堆写来写去什么都换不来的废纸纹丝不动,放下这个不想,从小到大,李洪从来没有将她们姐弟两当做一回事,哪怕是他们用辛辛苦苦打工赚来的钱给他买一件衣服,都会被他狠狠的责骂一顿,哪怕他们根本没有错。
“你是?”李欣双手握在一起,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看对方的年纪也不大,难不成是之前李洪失踪之后来这里采访的记者?可是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些各种讨论也沉寂了下来,不可能再有记者跑来这里询问。
“为什么不去领走他的尸体。更何况,你是他的女儿吧。”莫深望着李欣。
面对莫深的质问,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里李欣仿佛看到了对她的谴责,她双手紧紧的握住,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现在很忙,过些日子再去。”已经有那么多年没有见过的人,如今她更多的是犹豫,当年说要断绝关系的是那个人,是他斩断了这份血脉联系,这不是她的错。
“可是他已经等了你很多年。”莫深接着说道,“李洪先生他……”
“你懂什么!那个家伙他根本就是个疯子,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在乎,我和弟弟当年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我们为了攒一点点学费沿街乞讨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那年弟弟发了那么重的高烧,他却不闻不问,一门心思埋在写书里,本以为他改过自新的时候,他又为了写书,和我们姐弟断绝了父子关系。”说这话的时候,李欣的情绪有些激动。
从小在李洪没有来由的责骂中长大,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弟弟,都无法理解李洪的做法,最终两人离开了家,和这个疯子般的父亲断绝的联系。
虽然依然能够得到他的一些消息,可是也只是一笔带过,直到某天一群记者来到她的公司询问起了李洪的事,他才知道李洪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中,从此杳无音讯。
再后来,也就是一个星期前,才从警察那边听到了李洪过世的消息。而对她而言,似乎也没有多少悲伤,只是心中的某个位置突然间感到有些空洞。
“李洪的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一片烧伤,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莫深没有理会李欣的神情,而是继续询问着。
“那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吧,谁知道呢。”李欣别过了头不去注视莫深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仿佛总能看到李洪的身影,仿佛能听到李洪在她耳边默默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遇到了一位老人家,他本是想来看他的老朋友的,可是却没能见到对方最后一面,和他的谈话中,我听到了一个着魔与写书男人的故事。”莫深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那个男人很笨拙,除了一股执拗的写书劲儿之外什么都不会,哪怕是连做饭这种小事都举步维艰,可是那天他看到重病的儿子,却突然想要为他做些什么,他只想做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却在无数次尝试之后烫伤了右手以失败而告终。当然,因为羞愧,这件事他就没有和其他人讲起,却被那位有心的老人家给看到了。”
“你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讲故事吗?”听到这里的李欣心里虽然咯噔一声,虽然只是一个故事,却分明在说这个男人就是李洪,她所不知道的李洪:“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请你出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一个除了拿笔他甚至什么都不会的男人,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从那之后他更加拼命的写书,在他看来,他能做的只能早一点写出好的作品,那个时候就能让他的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这些话他却从来没有他的孩子说起。”莫深继续说道,虽然莫深并不想刻意的美化李洪写书的意图,甚至在之前也对李洪的做法有些不能理解,但是就在那天站在李洪居住的那所宅院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那位老先生,才让他渐渐的有些触动。
“他根本不是那种人。”李欣压低着声音,在她印象中的父亲,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他从来只爱他自己。
“李洪死前都将口袋里的这张打折卡放在口袋里,一个乞讨的老人为什么要将一张不值钱的卡片如此珍重的放在口袋里,除非他知道,这张卡片和谁有关联,即便是放弃了全部的财富名誉,可他始终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家人。”莫深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知道,您曾经有没有收到一笔汇款呢?”
“汇款?”李欣疑惑,然后突然间想起就在三年前,公司确实出现了一场财政危机,当时即将面临破产的危机,可是就在这个时候,T市的那名有名的首饰设计师竟然突然间愿意主动出钱来帮助她,折让李欣一直很疑惑。
“当年李洪花大笔的钱从那个设计师手中购买了一枚戒指,而这笔戒指的钱却多出了一部分。”莫深说道,没错,当时在找到那名设计资料的时候,他一直有些好奇,虽然李洪手上的那枚戒指确实价值连城,可是却并没有他出的价格昂贵,那么这当中的另一部分钱又是怎么回事,说也巧,偏偏在他调查这个设计师的时候,遇上了李洪身边的助理。
李洪的秘密,终于被全盘道出,如果没有这样的巧合,恐怕这些真相早就会随着李洪的死消失掉。
而坐在前面的李欣却沉默了,明明自己开公司的时候父亲她根本不知道,而且是那家公司她也没有告诉过他,他又是怎么知道她遇到了麻烦……
他从来没有来见过她……
“李洪先生,他一直在等着你找到他。”莫深缓缓的说道。
也就是这样的话,让一直坐在那边沉默不语李欣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崩塌,如果这些事,李洪能够好好的对她说,那也就不会有那之后的吵架,也就不会断绝了父女的关系,李洪也就不至于最终死在桥下……
而她想到之前和李洪吵架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父亲否定了自己的理想,同样是执拗的人,谁都不愿意退一步。
李洪确实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是个为了自己追求的东西执拗了下去,最终那份过度的执拗最终害死了自己,而李欣却也是个不称职的女儿,一时赌气,整整五年断绝了全部的联系。
谁都有错,可谁都不曾认错。
但是从李欣的神情莫深已经找到了答案,他没有去等李欣的回答,而是直接离开了李欣的办公室,走出了这栋大型的服装商厦,耳边依然回荡着周围各种广告的喇叭声。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站在商场门口倚靠在柱子旁边的男人,嘴里叼着根牙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是陆文浩。
看到走出来的莫深,说道:“闲事管完了?”
“李洪的尸体应该很快就会被领走了吧。”莫深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释然的样子。
“切。”陆文浩哼了一声,虽然他心里还是很好奇,局里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用,莫深怎么能几句话就让李欣去认领李洪的尸体呢,但是嘴上还是不服输,随后道:“你一个人明明已经解决了,那让我来这里找你做什么?”
“我只是担心……万一我惹恼了这公司的董事长,被保安扔出来,总得有人做善后……”莫深一幅认真的样子看着陆文浩,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就这?”陆文浩也是哭笑不得,“你可想的真齐全。”
“这叫有备无患。”莫深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今天我知道了一件事。”
“嗯?”陆文浩疑惑。
“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你才对。”
“有屁就放。”陆文浩可懒得和他卖什么关子,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算了突然又不想说了。”可哪里知道莫深却突然间不说了,陆文浩刚被吊起的兴趣又被一碰凉水泼了过去,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无奈。
“你知不知道话说半句会噎死人……”陆文浩说道。
而莫深却是大步流星的向街道上走去,然后回过头来,“总之,我还会在局里呆很久。”此时此刻,莫深更加确定,眼前这个口是心非的不良法医,其实也并不是个很坏的家伙。
“……”陆文浩仿佛能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冲着莫深咆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碍眼的人,自己当时明明已经表现出了很反感的态度了,这家伙是受虐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