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结婚证,刘静准备马上坐车回家。因为刘静害怕碰到同事,毕竟“做贼心虚”。说了假话请了病假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她想飞快地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她又害怕脚步太快万一看见了熟人来不及装成“一瘸一拐”的样子。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去。
赵明达说:“我爸爸还说中午要去酒店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呢。”
刘静不想去但又觉得拒绝了不好,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赵解放早就选好了一家豪华的酒店点了一桌子的菜等着刘静和赵明达了。他还叫来了赵明达的姐姐赵丽丽和姐夫孙国栋。
刘静和赵明达一到,赵解放就热情地迎过来,说:“哈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北京奥运会开幕。对于我们家来说,也是个里程碑式的日子啊。我终于当公公了,我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很久了。哈哈……”
刘静心不在焉地应和两声“哦”“呵呵”。
刘静和赵明达落座。赵解放自顾自地端起酒杯,眯着眼睛抿了一口酒,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酒在他的嘴里蹦跳着、欢呼着,“咕嘟、咕嘟”地冲进喉咙,点燃了他心中蛰伏已久的热情:“来,来,咱大家一起举杯庆祝今天这个好日子,喝酒的端酒,喝水的端水,喝果汁的端果汁,来,干!”
大家都愉快地端起酒杯,除了刘静。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赵明达的姐夫孙国栋满脸堆笑地说:“刘静,你赶紧起来给咱爹端个酒吧。咱爹盼儿媳妇盼得这么辛苦。”
大家都笑容可掬地看着刘静。刘静极其不情愿这么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绝他。出于礼貌,她只好给赵解放倒了一杯酒,并端起来递给了赵解放。赵解放高兴地仰起脖子“咕咚”一声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伸手擦了一下嘴:“啊……真好喝……”赵明达的母亲李金花笑吟吟地没怎么说话,偶尔劝劝赵解放:“当家的,少喝点。”赵解放像耳旁风一样,完全不理会。
一顿饭,刘静感觉吃了好久好久,和并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还要假装很亲密,怎么感觉都是怪怪的。
赵解放说:“今天吃得很高兴,咱们走吧,订婚的时候再来。”刘静像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如释重负。
刘静匆匆忙忙地去车站等车准备回玉黛市。
刘静坐在公共汽车上,往前面一看,咦!她突然发现坐在她前面的前面那个座位上的背影怎么那么熟悉:大头大耳,头发很黑,小平头,宽厚的肩膀,粗壮的身体。似曾相识。坏了,这不是吴兴才吗?对!就是他!这可怎么办?!刘静赶紧弯下腰藏在前面座位的椅背后面。她敛声屏气,又抬起头偷偷地瞅了他一眼,是他。哎,不对啊,不应该是他啊,他去玉黛市干什么啊?刘静弯着腰,把头尽量压到最低靠在前面的椅背上。管他是不是的,我装睡吧。刘静闭上眼睛,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他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和他说啊,我去碧溪县干什么去了,实在编不出合理的理由啊。回去换药?不行,不行。在玉黛市随便找个诊所就能换了药。赵明达的爷爷生病了?不行,不行,他爷爷一直病着,什么时候去看病人不行啊,非得摔着腿再跑回去看病人。我的档案有问题,人事局让我回去弄材料了?好吧,好吧,就用这个牵强的理由吧。
刘静又整理了一下包裹着腿的纱布,继续低着头靠在前面的椅背上装睡,哎呦,撒谎是真的会死不少脑细胞啊。
到站了,刘静仍旧低着头不敢动,她斜眼偷瞄了一下那个站起来准备下车的“吴兴才”。哎呦,不是他!烦躁!吓死我了!说谎是真累啊。刘静揉了揉她低头低得酸涩的脖子,拔腿走人。
刘静一到家感觉家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刘钢铁和谭振蓉正在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刘静瞅了一眼电视,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电视里嘚吧嘚吧地说着:“对!你没听错,不要1999,也不要999,只要99,你就可以把它带回家。买到你就赚到,不要犹豫,不要彷徨,赶紧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订购吧。”
刘静想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打趣地说:“妈,你这是看电视呢还是让电视看你呢。怎么看起了电视购物。”
谭振蓉气鼓鼓地白了一眼刘静,没打算理她,继续盯着电视。
刘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挽住谭振蓉的胳膊把头靠在谭振蓉的肩膀上,嬉皮笑脸地说:“妈,我这不是没办法嘛,谁让你闺女是个要求进步、积极向上的青年呢。”
谭振蓉说:“孩大不由娘,你翅膀硬了,想往哪里飞就往哪里飞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了。”说着说着,谭振蓉就开始抽泣:“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结婚这么大的事就让你三下五除二地把证给领了,人家上街买菜还挑挑拣拣、货比三家呢。你这倒好,呜呜……”
看到谭振蓉哭哭啼啼的,刘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谭振蓉接着说:“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到时候你连哭都找不着调。结婚可不是两个人你把你的东西搬来,我把我的东西搬去,凑在一起就行了。那叫两个小孩过家家。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这里面的道道多着呢。”
刘静想,我不说话,等着她把这气都撒出来就行了。
刘静默不作声、低眉顺眼地听着谭振蓉接着说:
“他家的情况你都了解吗?不知根不知底的就把证领了,呜呜……”
“行了,行了,还有完没完了!”刘钢铁大吼了一声,“你闺女是那种听话的孩子吗!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行了,证都领了,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她自己的人生让她自己看着办吧,即使后悔也怨不着别人”。说着,刘钢铁站起身,摔门而去。
刘静趁机偷偷地溜回了自己的卧室。
怅然若失的刘静在父母情绪的感染下更加茫然失措,自己似乎没有做错什么,父母也似乎没有什么错,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却总是怀着不同的想法,又谁也说服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