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和赵明达的姐夫孙国栋一起上的考场。这是孙国栋最后的机会,明年他就超龄了。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他垂下头,唉声叹气地说:“如果再考不上,我就不能当代课老师了,就得另谋出路……”
赵明达说,孙国栋和她姐姐赵丽丽是高中同学,从高中他俩就开始谈恋爱。他俩大学一毕业就准备结婚。他爸赵解放是死活都不同意,赵解放嫌孙国栋家太穷,孙国栋家也确实穷得厉害。几间土坯房在风雨中飘摇,家徒四壁。可是赵丽丽却执意要嫁给孙国栋,赵解放没办法,就要求孙国栋去当老师。作为权宜之计,孙国栋就先在一所镇办中学当起了代课老师。每年他都去应考县里的教师招聘,希望有朝一日转成在编的正式老师,好让赵解放正眼瞧一下他。然而,他从未婚考到结婚,从结婚考到生子,他都没能“上榜”。
刘静从考场上下来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感觉题量很大,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正好做完最后一道题,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时间。她大体的估算了一下,她大概能得70分。
听别人说,一般教师招考都是找外县的老师全权负责,从出题到看试卷再到讲课打分,本县人员全程回避。整个流程进行得很快,笔试完两三天就能出成绩,笔试成绩出来的当天下午就会通知入围的人员开会,开会的次日就讲课,讲完课的第二天总成绩就出来了。整个过程之所以进行得如此迅速,就是怕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会暗中操作。
考试期间,刘静住在赵明达的姐姐家。据说成绩出来都贴在教育局的公告栏。赵丽丽家到教育局步行大概要四十分钟。
考完试的当天晚上,刘静梦到自己算了很久的分数,令人头疼地加加减减,但是还是没算清楚到底得了多少分。又梦到自己回到了高考的考场上,考数学,解不出答案,急得她抓耳挠腮。她看看周围,大家都低着头“沙沙”地做着题,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唯独她,想破脑袋也没有任何思路,急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在梦里,她还安慰自己,这是个梦,不是真的,这只是个梦,一个梦而已。一会儿,她又跑到了大学的教室里考起了语文,马上到点了,她作文还没写,她匆匆忙忙地往作文格子里填字,也不知道自己写得什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填满了就行,她才慌张地写了几行,监考老师就来收卷子了,她求老师再多给她几分钟,老师不同意,她就死命地压着试卷不让老师收走,只听到老师说了句“再不交卷,就只能判0分了”。
刘静一下就给吓醒了。刘静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
她看了看外面,天还黑着,万物静悄悄的,只有各种梦活跃着,天马行空,在各个时期,各个阶段,各个曾经到过的地方毫不费力的穿梭着。
刘静还在想要不要继续睡会儿的时候,左眼皮就开始跳了,刘静安慰自己:“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话音未落,右眼皮又开始跳。刘静又自言自语道:“左眼皮跳灾,右眼皮跳财。”两个眼皮就这么你方唱罢我登台地折腾着。
不知过了多久,刘静迎来了第一缕阳光。刘静打算去教育局等成绩。刘静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教育局的公告栏前徘徊了。刘静干脆找了张广告纸铺在公告栏前的花坛上,坐在上面等。
刘静看到一拨一拨人来了,一拨一拨人走了;一拨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一拨人又走了。她枯坐了一天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二天继续无功而返。
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成绩贴出来了。等待的人蜂拥而上。刘静挤在人群里,眯起她假性近视的眼费力地看那密密麻麻的名字,考语文的有300多个人,貌似后100名里没有她。她又往左边挤了挤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她又费力地往左边挤,她在第一张纸的最上端隐隐约约看到了“刘静”二字。她不敢确定这个名字就是她,叫刘静的人太多太多。她又看了看名字后面的毕业院校,好像是自己的学校,她想挤到前面看得仔细一点、真切一点。可是挤了半天也没如愿。她索性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她打算等大家都看完了,她再过去看看。她看到有人欢呼着连蹦带跳地离去,有人神色黯然、垂头丧气地走开。没多久,公告栏前只剩下寥寥数人,刘静忙走到前面,找到那个刚才无法确认或者是不敢相信的名字。刘静看得很认真,一边用手指着这个名字一边顺着这个方向往后看。所有的信息都一致。是我!是我!真的是我!72分!刘静又看了看名字前面的名次,第7名。啊,太好了。刘静还是不放心,又指着自己的那一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才相信了这个期盼已久、日思夜想又不敢相信的好消息。刘静不禁沾沾自喜起来:我真厉害啊,300多个人我竟然考了第7名,不错!不错!真不错!我怎么这么牛呢!哈哈!我还从来没这么厉害过呢!
刘静赶紧打电话给谭振蓉:“妈,我进面试了,300多个人我考了第7名呢!”
谭振蓉用让人摸不透的语调说:“能啊。”
刘静噘着嘴对谭振蓉的反应显然很不满意:“你怎么不兴奋呢。”
谭振蓉不冷不热地说:“恩,挺好。”
刘静失望地放下手机又给赵明达拨了个电话,赵明达说:“挺好,让我姐姐帮你把课本借来,准备这两天的讲课吧。下午应该就开会,开会的时候应该就通知讲课的时间和范围吧。赶紧准备、准备,我们争取乘胜追击,一举拿下。”
刘静一想也是,赵明达的电话像风筝线一样把刘静飘起来的心迅速地拉了回来。
孙国栋却再次落榜了。
下午开会时,主持会议的人通知大家:明天就讲课,讲课的内容是从高中课本上由我们选出一部分重点课文,再由参加面试的人员抽签决定自己的讲课内容,讲课的顺序也由参加面试的人员抽签决定。每人一小时的备课时间,讲课的时间是十分钟。早上七点就必须到达指定地点,上交手机,全封闭待考,直到自己讲完才能离开。
刘静拿着高中的课本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才好,时间太短,任务太重,实在无从下手。
刘静挑选了几篇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文写了几个教案,整理了一下教学的流程和思路就早早地睡了,明天一战需要养精蓄锐啊。
刘静来到指定的待考教室。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大家敛声屏气地等着考官的到来。刘静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她发现她前面的人带了厚厚的一摞书,有高中所有课本,有各册的教参,竟然还有全部的教案,刘静顿时紧张起来,相比之下,她准备得太不充分,太过潦草。别说教参、教案,就连高中所有的课本她都没借全。这可怎么办?她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有拿习题的,有拿打印资料的。总之,大家似乎把一切能想到的资料都搬来了。大家都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似乎都带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念头在争分夺秒着。不一会儿,考官来了。他让叫到名字的考生上去抽签,并让考生把自己的手机封在一个纸袋子里写上自己的名字放在讲台上。刘静抽了个中间的签,26号。刘静告诫自己:不要紧张,沉住气等吧。
第一个人出去了,在走廊上抽了讲课内容,就去备课室备课了,每十分钟叫出去一个。
“呜……呼……”“呜……呼……”“呜……呼……”刘静做了三个深呼吸,刘静粗略地算了一下:一小时后开始讲课,每小时6个人,自己还得等到下午呢,慢慢来吧。
刘静牢记教育实习时老师叮嘱她的话:“反复地读课文,深入挖掘教材,如果没有教参,课后的习题就是每课的重点。”
刘静硬着头皮、底气不足地安慰自己:哼,有教参、有教案怎么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没有资料照样能讲得比你们好。
刘静又按照自己的思路备了两篇课文,就开始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了:不管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中午,考官给每个人发了四个蒸包、一袋豆浆。在紧张情绪的挤压下,大家的胃似乎都变得很小,大家都没怎么吃。刘静强迫自己把食物都吃掉,有了劲才有精神战斗。
轮到刘静讲课了。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的刘静一上讲台倒不紧张了。她很顺利地按照自己准备的思路讲了一遍。讲完课,她把黑板擦干净,朝着三位评委老师鞠了一个躬,道了一声“谢谢”,非常从容地下了讲台,走出教室。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不管结果如何,“尽吾志则无悔”。
走出那栋讲课的教学楼,刘静突然有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成绩出来了。刘静讲课得了93。8分,第二名。总成绩第三名,通过了!耶!
刘静感觉这个成绩在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哼哼,终于不用在程大海这个老流氓手底下工作了!”
刘静真想立刻把不愉快的昨天揉碎、扔进垃圾桶,再拿出一张漂亮的新纸开始描画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