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雨如线。坐在缓慢行驶的马车上,苏禾眺望着远处朦胧在雨中的山峰出神,那里埋葬着父母,那般疼爱自己的父母。两年前,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随之而去,只留下哥哥和年幼的自己。为了守护曦城,这个充满回忆的城池,哥哥也放弃了爵位,多次推脱了诏书,留在了曦城,担任知府。而自己呢,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吗,之前那个不学无术的苏小霸王,现在已是能文能武了,你们知道吗?
“二爷,该下车了。”苏青带着担忧的声音打断了苏禾飘远的思绪,就着苏青的手下了马车,向前走了几步,再转身,看着站在马车边鬓角微白的苏青,苏禾心想,你又何时会像父母那样离我而去?
被雨浸湿了的山路满是泥泞,看着溅满泥浆的靴子,苏禾不禁挑了挑唇,如若母亲还在,估计又要被骂了吧。可是……苏禾又呡了呡唇,不再多想,跟着哥哥上山,只是那步子却还是乱了。
祭扫过后,苏禾神情恍惚地跟在哥哥身后,把那那漫天的纸钱和那不暖人的火留在身后,向山下走去。虽然一行人是缓步向前,但下雨之际便是多事之秋,变故还是发生了。一脚踩下,脚下的软泥一陷,正在愣神的苏二爷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滚了下去,吓坏了苏家众人,急忙开始找人。
而被苏家人苦找的苏禾,正躺在一片绿茵中。握了握拳头,想起在滚下坡的那一刻,出现在脑海的那个念头:这样是不是马上就能看见父亲和母亲了?哥哥会怎样呢?,苏禾轻笑出声,还是不能够吗?闭上眼,不去再去想。
“二爷,二爷,快醒醒,可有摔到哪里?快回府,请大夫来看看。”在摇晃中悠然转醒的苏禾,看着周围与之前不符的景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来不及深想,便被苏青扶着向马车走去。
几天后。
“呼,疼死我了。那个傻子,又没伤到哪,干嘛不起来,弄得我休养了几天。早知道,就不帮他弄那层屏障了!”在树林中央,只见一道金光闪过,苏禾之前躺的那片草丛中多出了一个红裙少女。“咦,怎的了?我竟然能化形了!”红裙少女伸了伸手,摸了摸腿。又抬手摸了摸脸,“哈哈,我能化形了,我终于能下山玩了!”红裙少女轻转一周,化为金光一闪而过。
“诶,怎么不见了?刚刚还有那铃兰花的气息啊?是被人先一步摘走了,还是已经化形了?”少女刚走,又有一高一矮两个黑袍男人出现在了草地上,矮的那个转头看着高个的那个。“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若是被人摘了,倒也容易,抢回来便是,但若是它化形了,那就……。”高个说到此,不禁皱起眉头,“还是快找吧。”话音刚落,两人也化为灰色闪光离开了。
曦城集市。
正逢曦城的赶集日,市集里人满为患,叫卖声,还价声交杂在一起,好不热闹。而此间有个少女正在人流中不断地窜走,引得在她身边的人不得不左躲右闪,毕竟谁也不想抱手上刚买的东西被撞掉,不过少女似乎一点也没有发觉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依旧左手一泥人,右手一糖葫芦,一大口一大口地咬着,眼睛还不停地四处张望。这少女是谁?不就是我们第一次下山的金琳嘛。
“这花我是出了钱的,你凭什么不给我?”刚吃完两串糖葫芦的金琳被一声高叫引起了性质,挤进了一群人围成的圈内。只见,一穿蓝色锦衣的男子紧抓着一青衣女子,与男子的满脸怒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子那因受到惊吓,失措而泛着泪花的双眼。女子那因害怕而瑟瑟发抖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引起那男子的怜惜,反而越抓越紧,竟将那女子的手腕抓出了一道红痕。看不过去的金琳想不想地跑上前去,一把拽过那男子,把那男子押解于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似是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将一个男子给放倒了,当然了,又有谁会想到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里还带着些许妖力呢。
“你干什么?”那男子怒道,几度欲挣扎起身,却不得果,渐渐满脸通红,不知是因被人压在地上,恼得,还是因为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给放倒了,羞得。
“干什么?你一大男人欺负别人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还不给这姑娘道歉!”金琳往那男子脑袋上重重一拍。
“道歉?”男子轻笑,“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快放开我,还有叫那女人把花给我!”说完,男子怒瞪了金琳一眼。
“嘿,你这人……”就在金琳抬手,欲再给那男子一巴掌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手腕。反身就要给抓住自己的那人一掌,却见身着白衣的苏禾,不由一愣,这不是砸我的那人吗?怎么又是他!遇见他准没好事!
趁着金琳愣住的时机,地上的男子连忙起身站在了苏禾身后。苏禾皱了皱眉,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发小,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两年来,唯一不变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了。自己因父母的仙去收敛了心性,也就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火爆脾气,爱惹祸,一有事,就躲我身后。“匡攸,这是怎么一回事?”
匡攸看了看自家正蹙着眉头的发小,讪笑道:“这不是你苏禾的十五岁生辰要到了吗,我知你喜兰花,便想着来这给你买了。却不想,那些店里的兰花长得又不讨喜,走了好几家店,都没买到。结果,在路边上的小摊上,却见到了讨喜的,便与摊主讲定了价钱,给了她钱,不想,她见了我鼓鼓的荷包后,突然要提价,不愿把花给我。我匡家虽有钱,却也是辛苦得来的,又非是抢来的,岂可让他人如此得了去!正和摊主理论,可谁知这姑娘突然冲了出来。”说完,虚虚地抹抹了额头上的汗,自家发小的威压可是越来越重了。旁的人只知苏家二爷因痛失双亲,开始懂事,收了当年苏小霸王的心性,认真好学,变得文武双全,成了温润的谦谦君子,却不知道,这谦谦君子的傲性可是未减半分,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可就……
“啊?”金琳听完又是一愣。而旁边的女子,则是连忙跪下:“小女子见财起意,才犯下错事,与这位姑娘无关。这姑娘不知实情,只是以为小女子被欺负了。请苏二爷明察,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这下,金琳三人皆是一愣。“看你也不是爱财之人,这是为何?”苏禾问道。“小女子名梓燕,本是邻城的富人家中人,两年前家道中落,只剩我与父亲二人,而家父又久病缠身,小女子只好出门营生,但昨日父亲病情加危,急需药钱。便想着要多得些银钱……是小女子不该。”梓燕默默垂泪。于这时,路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梓燕的艰苦生活,为梓燕求情。只见苏禾,看了看紫燕,说道,“见钱起意,自是当罚,就罚你将那兰花送给匡攸,分文不收吧。”“你怎么能这样!”金琳怒瞪苏禾,似是没想到苏禾竟是这样狠心之人。而苏禾却似是没看见和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我喜兰花,也因此知道兰花并不好养,见姑娘这兰花长势十分好,便想着与姑娘做个买卖。姑娘以后可否每月为苏府送上两盆兰花?这价钱自然也是公道价,定不会少了。”梓燕连忙应下,双眼通红地连声道谢.
“抱歉,错怪你了。”金琳站在苏禾面前,绞着衣袖,低声向苏禾道歉。“嘿,我也被你错怪了,还被你打了,你都还没向我道歉,怎么先向他道歉了?”匡攸没好气地问道。“你?你都把梓燕弄伤了,还想我和你道歉?”金琳一脸嫌弃看着匡攸。“无事。”苏禾看着金琳点了点头,又向匡攸道,“我先回府了。”也不等回复,转身便走了。见苏禾走了,金琳也快步走了,只留下还没弄清状况的匡攸独站在那。
“你跟着我做什么?”苏禾停下脚步,转身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从刚才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女子。金琳被问得一愣,歪着头思索了一番,上前一步,微仰着头,认真地看着苏禾,说道,“我没地方去,你要收留我!”“啊?”这下轮到苏禾呆住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是怎么提出这个要求的。见苏禾呆住了,金琳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地方去,你要收留我!”末了,似乎还嫌给苏禾冲击还不够,又加了一句,“我叫金琳,你看我好歹也救过你一命,收留我一阵子,你也不亏不是!”“啊?”苏禾认真地看着金琳,努力在脑海中找与她对应的记忆,然而几番下来,都是无果。可是见金琳面上的表情又不像是作假,不由疑惑起来。“啊,什么啊,带路!”没等苏禾弄明白,金琳就开腔了。于是,苏禾就着这样稀里糊涂地收留了金琳。后来,金琳问苏禾,当时为何会在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救了他的情况下,收留她的。苏禾笑着道,许是因为你说那句“你不亏”时那小骄傲的表情,许是因为你身上那花香给我的熟悉感,许是当时在心里,我所看不见的地方就预见了你我的未来,于是有一个声音指引我,收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