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会倒退。
生活的车轮永远驶向前方。
这是谁说的,惹出这匆匆的人群,为着哀伤而不知休止地争斗着,给世界平添了几分忧虑和焦躁。
谁知道上面的话出自哪一位或者哪几位同志之口,请举手。(说哪一位或者哪几位是因为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家之言,称其同志是因为不知道那人什么名衔。)全场只有一位同志举手。他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假装镇定的说:不是,我不知道,因为那是两句口号,口号一般是由无名小卒提出,经名家之口,遂成人所共知的名言。上面那位讲师在心里不自觉地刻了两个字:废话。
那同志坐下朝四周看了看,又跟邻桌说了几句话。这时,上面那位不乐意了:刚才答题的那位同志,不要在下面嘀嘀咕咕的。那人说:谁嘀嘀咕咕了,我只是问刚才谁把我的帽子摘走了。这时后面飞过了一顶鸭舌帽,正倒扣在头上,引得全体同志哄然。
上面那位脸色发青:安静!注意听讲了!转过身去,刚想写,又转过来,瞪着他们,说:刚才那位同志,请再说一遍。他奇怪地站起来:谁嘀嘀咕咕了,我只是问刚才谁把我的帽子摘走了。上面那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不是这句,关于上面那个问题的。鸭舌帽:哦,我忘了。
上面那位,为了简便,我们称他为B讲师。B讲师这时反倒平静了下来:忘了?那刚才?鸭舌帽:刚才我说了,我说不是,我不知道,就这些吧?B讲师:你不知道你举什么手啊:鸭舌帽:谁说我举手了,我找不到帽子了!B讲师:你先坐下吧。同志们,谁能重复一下他说的话?众同志:谁-说-我-举-手-了,我-找-不-到-帽-子-了!B讲师:不对,上面一句。众同志:刚-才-我-说-了,我-说-不-是,我-不-知-道,就-这-些-吧?B讲师:有点脑子行不行啊?(语气缓了一点)有点脑子行不行啊?我是问那两句话出自谁之口。重复一遍。众同志:忘-了。B讲师:下课!
B讲师朝着黑板一脸闷气,同志们浩浩荡荡地走出了讲堂。这时,一位同志走到B讲师旁边说:我记得。B讲师回过头来:你记得什么啊?这同志抿嘴一笑:忘-了!B讲师:我知道。这位同志:什么啊?B讲师:忘-了!对不对呀?你给我出去!这位同志笑嘻嘻的走了出去,刚拐过去,马上换成另一副面孔,狠狠剜了B讲师一眼。这些B讲师无法看到,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闷神呢。
过了一会儿,B讲师觉得闷神闷得差不多了,便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收拾好东西,拖着两条费劲的腿向外走去。刚走出来挽了挽袖子看了一下表,正好三点半。刚才闷神闷了十五分钟三十一秒,出来时用了四分钟二十八秒。没有凑足整数,他心里盘算着,想明天是打算多闷一秒呢,还是走的时候慢走一秒。B讲师拿不定主意了,他又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两分钟零三秒。他放下手腕时,觉得有点奇怪,又抬起来看了看,他发现表的秒针向前挪了一点又退了回来,隐藏在了那一道装饰用杠杠后面。没电了,该用W牌还是M牌电池?这次是用的W牌的,前两个月买的。这一次他想试试另一种。他记得他家门口向前左拐的小卖铺里就有,不过他想去距他家较远的那家铺子,那里好像品种多点。B讲师抬起了手腕,又看了看,秒针已经不动了,他弹了弹,秒针跳了一下,又不动了。B讲师把表解了下来,放在了裤子口袋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在了上衣口袋里。
他抬起头来,然后又低下来,他看见前面有位女郎正含笑看着他。他低着头走了过去,发现那女郎贴在一木板上,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她都含笑看着你。其实,她只是对着镜头笑,没有对着你,错觉。B讲师这样想着,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看见一只苍蝇趴在那女郎的左肩头,B讲师用手扇了扇,那苍蝇没动,又扇了扇,还没动。那可能是颗痣,B讲师想着,手不自觉地伸了上去,一揩,发现果然是只苍蝇,不过已经死了。对着木板,B讲师愣了一会神,突然抬起头,看见前面来了一位年轻的少妇,他慌忙把苍蝇弹掉了,这时从后面上来一个年轻小伙,抢在B讲师出来之前挤了过去。年轻人与少妇擦肩而过,然后就开始跑了起来。少妇连脸也没回,看着B讲师说了一句:流氓。B讲师站在木板前面感到莫名其妙,愣愣的看着那少妇,突然那少妇一扭脖子,“哼”了一声,走了。
B讲师愣了一会神,他在想谁是流氓,那小伙跑什么啊?她为啥看着我说啊?B讲师拐进了三个胡同,走了半打路,刚走到第六个胡同口,眼角瞟见店铺房檐下的一排小红灯笼,他每次绕道走到这里都要数一数,他记得第一次数时,有26个,第二次数时少了一个,第三次数时还是26个,第四次24个......所以到现在他也不确定哪里挂了多少灯笼。他抬起手腕,发现表不见了,顺着手腕向上摸,还是没有。他用手拍了拍裤子的口袋,也没有,他想了一会儿,手放在了上衣口袋,嘴里嘟囔着:表呢?手碰到了表,B讲师抽出手来,拿着手表,看了下时间:三点三十二...秒,咦,秒针呢?他晃了晃表,还是没有发现。他举起来对着阳光,他看见那一道装饰用的杠下面有些发暗,可能卡住了。
现在三点三十二分,时间还早,再数一数,这次慢些数,一定要弄清楚。他想着,靠在了旁边的电线杆上:一,二,三......呃,别晃。他数了四遍,第一次有风,第二次马虎了,第三次用了两遍手指头,外加用了四根电线杆,第四次一遍手指一遍脚趾,又从左手的大拇指掐到右手的小指。他还想数第五遍,但突然想起手表没电了,他绕到这里来是为了买电池。他跺了跺脚,用手揩了把鼻涕擦在了电线杆上,之后搓着两手就走了。
B讲师:你们这儿有卖安手表的电池吗?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瘦长脸的同志:买电池啊?你是?B讲师:我是B讲师啊。瘦长脸:B讲师,不可能吧?我经常听他讲,我虽然看不清这家伙的样子,他可比你瘦多了。B讲师:你经常听我讲?不可能啊,我好像没在那里见过你,你真会开玩笑。瘦长脸:真的,节节不落。今天下午我们还看见他生气了,气得脸发绿,呵呵。B讲师:有没有电池?安手表用的!瘦长脸:哪种?那人有些恼怒B讲师的语气。B讲师:都拿出来我看看。瘦长脸:要买就买,不买拉倒。看什么看?B讲师牙直打哆嗦,面孔发红,额头上冒冷汗,一系列的征兆表明了一个问题,B讲师气啊!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从铺里出来了,边走边想:什么东西?怎么没有见过他?还听我讲,连我都不认识。这也难怪,那同志本身就不是东西,没见过他很正常,讲堂里即使没雾,但人的眼睛模糊,谁不认识谁都有可能。B讲师有些气胀。
B讲师走着的时候,两手臂随意的前后甩了起来,脚也没闲着,一会儿慢,一会儿快,遇着块石子还踢两脚。他走到家门口的小铺前,刚想进去,想起前两个月不是买了一块吗,于是他转过身直接回家了。他看了看家里的闹钟:五点四十三分,秒针指在了32与33之间,秒针又走了一格。他拆下手表里的电池扔了,坐了一会儿,起身翻腾抽屉。没有。这时门一响,他知道妻子回来了,他从窗子向外看去,觉得那人不像妻子。他过来想开门,刚走过去门就开了,他揉了揉眼,仔细的看了看她,是妻子。他妻子眼睛猛地一缩,吓了一跳。
妻子:你干嘛呢?贼兮兮的。B讲师:你见我上两个月买的电池了吗?妻子:不是在抽屉吗?B讲师:不是,安手表用的电池。妻子:不是安上了吗?怎么,没电了?B讲师:我记得买了一块,没安啊!妻子:怎么没安?表都一个月没用了,你买来还是我安的呢。B讲师:真安了?妻子:我说你怎么了,没事疑虑这个疑虑那个的,你装的什么神啊?B讲师笑了笑:没事,我再买一块去。
B讲师急急的出了门,进了那家小铺,进去的时候差点让门槛绊倒,总觉得门槛跟两个月前的不一样。他进去后发现里边没人,又拐了出来,背对着小铺。他在那等了一会儿,看小铺邻居家里出来了个人,B讲师上去问:小铺子里的人呢?邻居向里看了看:那不在屋呢。B讲师回头一看,一个人正坐在凳子上抽烟。B讲师纳闷:刚才怎么没人啊?他疑惑的进去,小铺主站了起来。
B讲师:有没有安手表用的电池?铺主:有,你要哪一种?B讲师想:坏了,上次买的是W还是M牌的?怎么忘了。
B讲师:你等等呢。然后跑回了家,出门时又让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崴脚。刚拐过胡同,看见妻子和一个男的正在门口说话,妻子突然跑回了家,那男的则笑了笑,走了。B讲师心里还揣着电池的事,不过一看那男的笑,就觉得有事。他跑过去的时候,那男的已经走远了。
B讲师没有回家,又回到了铺子里。B讲师:你还记得上次我在这买的什么牌子的?铺主:你什么时候在这里买过?我好像没见过你。B讲师:我是B讲师啊,就是右边胡同里的那个。铺主疑惑的摇了摇头:你要哪一种?B讲师:哪种用的时间长?铺主:M牌子的顶多四五个月,W牌的至少半年,B讲师:拿W的。付了钱之后就走了回来。
妻子正在做饭,看见B讲师进来了说:买回来了啊?哎,帮忙把桌子上的肉丝和桌子下的酱油拿过来。B讲师一脸不乐意:还拿醋吗?妻子:拿,还有味精一起。B讲师进屋越想越气,他把已经拿起来的肉丝掼到桌子上,碗转了两圈半,在桌沿停了下来。B讲师又拿了起来掼到桌子上,这次力度大了些,肉丝散在了桌子上,碗转了一圈,掉在了地上,没摔坏。B讲师赶紧拿起碗,盛上肉丝,又拿起酱油,用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夹着味精送到了炉灶旁,又回来拿的醋。他想吃饱了再说。之后回屋,拉着二尺长的脸,绷紧了没有一丝皱纹。
吃饭时,B讲师想该用什么方式提出来,是委婉还是强硬?B讲师今生最大的优点是不爱吵架,但他现在开不了口,只能闷闷的吃饭。妻子:哎,你怎么不说话啊?B讲师:说什么啊?妻子:有什么说什么呗!B讲师很受鼓舞:我出去买电池的时候家里有谁来过?妻子:没有啊。B讲师:没有吗?妻子:噢,看见了?那是我表弟,怎么了?B讲师:不像啊!我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我怎么没看出来是你表弟啊?妻子:你当别人吧。B讲师:当谁啊?妻子:当别人啊!你还吃不吃饭了?B讲师一声不响,闷下头狠狠地扒饭,趁妻子没注意,又疑惑的看了看妻子。妻子刚要抬头,他又慌忙的埋下头去。
他抬头看了看闹钟,到七点还差一刻钟,秒针指到了4上。他叹了口气,拿开椅子过去打开了电视,里面正播一则广告,里面的女郎很像木板上的那位。妻子一声不响的收拾完,也过来看电视。妻子:哎,你把频道调到1上,看这广告闷得心慌。B讲师:别介啊,一会就到新闻了。妻子:得了吧,我看会就睡觉去,快!B讲师没办法,就调到了1上。看电视剧看得B讲师眼皮发沉,他搞不清谁是谁,妻子则看的赏心悦目。B讲师翻出前天的日报,找到了评论那一版,看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闹钟:七点十四,秒针搭在了12上。他想再等一分钟就换频道。秒针刚走到一半,B讲师就换了过去:新闻快完了,还有十五分钟,完了你再看。妻子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拿了本小说,坐到灯下。
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只是说了些政策,发了写报告,作了些讲话。他觉得今天很累,眼皮不自主向下坠,他强忍着,看手上很乱的线。他就一边听着新闻,一边看着手纹。时间还没到,新闻就完了。B讲师刚关上电视就想起妻子还要看电视剧,转过头来,他看妻子在专心的看小说,于是又打开电视,调到了1上,发现屏幕上已经出现下集预告了。他朝妻子喊:还看不看了?妻子慌忙扔掉书,过来坐下,耐心的看着广告。B讲师:我先去睡了?妻子:嗯。B讲师:别太晚啊!妻子:嗯。B讲师:别忘了明天早晨早点喊我。妻子:嗯。你给闹钟上完弦。B讲师拿过闹钟,嗞嗞上完弦,然后一语不响的睡觉去了。他把手表放在枕头底下,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B讲师醒了,揉了揉眼,周围一团漆黑。他从枕头下拿出手表,夜光针很清晰的指着时间:9点3分。他把表放下,左手又揉了揉眼,突然一激灵:9点3分?又拿起来,没错啊,怎么回事啊?九点多了还那么黑?他拉亮灯,想:闹钟怎么没响啊?拿起闹钟一看:4点32分。灯很亮,照得B讲师的眼睁不开。他闭了一会儿眼,又拿起手表,拿倒了:3点32分。他忘了安电池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电池,一看是W牌子的,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还买W牌子的?妻子这时转了一下身,说:怎么了?B讲师:没怎么,睡觉吧。闭上灯,又睡了。
早晨醒来,吃了早饭,B讲师去了讲堂,进去后发现人来得差不多了。他迷糊道:都来全了吗?众同志:啊。B讲师:我开始讲了,各位做好记录。众同志:啊。B讲师:我们就前面讲的回忆一下,谁能大体概括一下?众同志:啊。没有一个人举手。B讲师:要不要点名叫一个啊?众同志:啊。B讲师看了一圈,发现一个也不认识,在他们脸上有一层模糊的薄雾。这就不能怪B讲师了。B讲师:好,这节我们就不回忆了,下节我们连昨天的一块回忆。刚说到这,B讲师想起昨天买电池的事,他瞪着眼环视一周,没看见那个店铺的铺主。
B讲师:这节我们主要讲关于动物格言的问题。举一个例子,呃,例子还不太好举,我们直接说含义,动物格言就是假借动物之言或者之物来讽喻人的缺点。记下了,动物格言,冒号,就是假借动物动物之言或者之物来讽喻人的缺点,句号,记下了吗?众同志:啊。B讲师:......众同志:啊。B讲师:......众同志:啊。B讲师:关于动物格言的主要论述,我不再赘言。各位根据我所讲的作一份报告,题目自拟,内容就是关于今天所讲的主题。好,下课!散会!众同志:啊。
B讲师坐在椅子上,奇怪的看着他们,他们一动不动。各位同志好像也在看着他,一脸迷雾。看了一会儿,B讲师看烦了,索性闭上眼,开始闷神,手指还特意地敲着膝盖。他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稍微睁了一下眼,看到人群浩浩荡荡地出去了,一个也没剩。他抬起手腕:十点三十三分十四秒。他看见分针跳了一下,又挪了回来,又跳一下,又挪了回来。B讲师直直的盯着分针,想看出个究竟。
B讲师忽的站起,又马上坐下:下节课讲完的时候再去,每次都要去太麻烦了。于是他忍住了,向前欠了一下身子拿过杯子,旋开盖子,刚想喝,又盖上了。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能憋死啊!咚咚喝了半杯,擦了擦嘴,去厕所了。
B讲师回来后,同志们已经都坐好了。B讲师纳闷:时间也不长啊,怎么都回来了?都回来了那开始讲吧。B讲师:都回来了?众同志:嗯。B讲师:那我们回忆一下刚才讲的内容。众同志:嗯。B讲师看了一下,还是有点雾,不过还是看见一位与众不同的同志。B讲师:戴眼镜的那位起来回答一下吧。B讲师低头看了一下教材,抬头时吃了一惊,他发现都戴着眼镜呢。B讲师觉得眼前突然一阵雾,前面便看不见了。他晃了晃头,自己开始回忆起来了:动物格言,就是假借动物之言或者之物来讽喻人的缺点......他很艰难的上着课,转过身写了句话,转回来向下看时,他愣住了:人呢?一个人也没有。B讲师没有听见走动的声音,他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坐回椅子里,很奇怪的看着表,秒针一圈一圈的走着,却没发现分针动。他直愣愣的看着安置分针的地方。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个人,坐了下来,后面连续浩浩荡荡的进来各位同志,都坐好了。B讲师站了起来:都回来了吗?众同志:嗯。B讲师:那我们回忆一下刚才讲的内容。众同志:嗯。B讲师看同志们都戴着眼镜,随便一扫,看到一位正摘眼镜:摘眼镜的那位同志起来回忆一下。那些带着眼镜的突然也摘下眼镜:谁呀?B讲师没有理会,自个念叨:动物格言,就是假借动物之言或者之物来讽喻人缺点......
B讲师开始讲课了,转过身想写一句话,发现已经写上了,回过头来向下一扫,发现每个座位上坐了两个人。他不明白了,慌忙说:下,下课!散会!同志们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B讲师则坐在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他想马上回家。
B讲师刚走出来时看了看表:十一点三分,秒针刚跳到装饰用的杠下面,又跳了出来。他想起出来之前忘了看表,忘了闷神,他想再回去,一想刚才的事情又快步向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向外看。
B讲师很快走到街上,然后转为慢慢溜达。他觉得对面广告牌上的那个女的比昨天看到的漂亮。他看着向前走,脖子快扭转向了,扭回头来差点撞杆,吓得B讲师连忙停下。B讲师停下来时,瞅见了前面几个摊前有吵架的:一个干瘦小伙戴着黑边眼镜,正在和一壮汉讲理,那壮汉揪着他的领子,一句一个脏字。B讲师小心翼翼的经过那儿,到了一个三岔口,拐过弯,继续走,突然从一胡同里窜出一条狗,打B讲师前面跑了过去。这时紧接着刹车声,狗的惨叫声。血慢慢淌了出来。B讲师愣在那里,他看见血在不断扩散,扩散的血突然聚集,像一个人形,抬起了头,从车窗外向里探视。司机原本打算加足了油门轧过去,一转头,吓蒙了。血“噗”地溅到车窗上,一片淋漓。B讲师吓得腿肚子转筋,不自觉地向一侧迈步,横着走了。
他觉得今天很奇怪,,这些事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搓了搓手,发觉里面全是汗。抬起手腕:十一点三分,秒针横在装饰用的杠下面,不动了。他发现分针向前跳一下,挪回来,跳一下,又挪回来,很诡异。B讲师也不知道怎么走的,看见一个胡同就走了进去,到了一个门口就进去了,还没走到中庭,听到了狗慵懒的叫声,不太响,但听起来很特别,像一种呜咽,更像是一种召唤。B讲师一脸的不自然,摸了摸头皮向前走去。推门进屋,坐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杯子,想喝水,但空的。也不算空,有茶叶。B讲师的妻子不喜欢喝茶。他倒上了一杯水,看得出来茶叶才泡了一次,他不想浪费。水太热了,他把被子放在那想凉会再喝。他靠在椅背上,想歇一会儿。
这时从里屋出来了一个女人。B讲师睁开眼看了看,是妻子。那女人过来提起暖瓶想倒水,发现杯子是满的,桌子上还有几滴正冒热气的水滴。她放下暖瓶,拿起杯子,两手握着,一口一口的抿着。喝完了之后,舒了口气,又要拿起暖瓶倒水,一犹豫,又放下了,然后进了屋。这一切B讲师都看着,他一语不响,又倒上了杯水。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杯子很快的喝完了,他想知道妻子是什么时候喝茶的。起身,环视了一圈,看见一张桌几上放了一个用木条钉制的相框,他拿起来,发现是他妻子跟另一个男人的合影。他瞪着那个男的,很愤怒。B讲师撞进了里屋,但没有看见他妻子。B讲师出来了,拿起相框坐到了椅子上,看了一会儿,又放到了跟前的桌上。他两手抱胸,冷冷看着。他抬起左腕,抬到相框与眼睛所连接成的直线的一点上:十一点三分,秒针仍在杠后面,没有出来。他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同时房门也吱响了一下,他回头看见妻子出来了。B讲师走上去:那个相框里的男人是谁?女人看了看四周,没有答话,也没有看B讲师。她走到桌子旁拿起B讲师刚拿过的相框,疑惑地看了看,又放回原来的桌几上。B讲师大声吼着:那个男人是谁?女人走到门前朝外看了看之后,转过身又向里屋走去了。B讲师愤怒地向门走去,他想出去。无意间碰到了放相框的桌子,相框倒了,掉在地上,桌子晃了晃,终究站稳了。玻璃没碎,但很响,尤其在沉闷的屋子里。外面的狗好像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B讲师走到了门口,看见有阳光照了进来。女人回头,向地上看,她看见相框掉在地上,不知碎了没有,又看见门口的影子,凿在地上。影子凿在那里,肩一耸一耸,呼吸的很深。她呆在那里,不敢动。
影子开始向外移动,狗开始叫了几声,很慵懒的响在庭院,之后一切寂寥。B讲师很匆忙的出来了,给门口一块突起的石块绊了一下,他回头疑惑地看着,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躺在太阳底下,抬起手腕:十一点三分,秒针一动不动,他又看了看门,很老的那种,青灰瓦,长了很多苔藓,同他的家一样,只是方向......他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影子。B讲师搞不清楚了,他想回讲堂。
他走到了刚才轧狗的地方,不远处不自觉转身迈步,横着身子走了十几步,突然停身,向前转身,一辆车很快的飞驰到这里,它玻璃上腥红的血淌了下来,扩散在路面上的血向车轮底下汇聚,司机变换着脸色,也不知是退是进。车开到后边,狗突然从车轮底下倒退着跑进了胡同。地上没有印迹。继续向前走,来到那个三岔口,按来时的路线,远远看见前面一个壮汉揪住一个戴黑边眼镜的瘦小伙,扇了两巴掌。奇怪的是手向上挥,转腕,擦过脸很快的举到空中,放下。B讲师走到近前,壮汉推搡了小伙几把,一句话带一个脏字。干瘦小伙正在讲理。B讲师小心翼翼地躲过那里,走了几步,又自觉地侧身迈步,背后是杆子。开始侧脸,脖子扭得很疼。广告牌上的女郎褪尽了颜色,很枯燥,比不上昨天木板上的清秀。
走到了讲堂:十一点三分,秒针跳到了杠的下面,又跳了出来。B讲师进去了,头也没抬就坐在椅子上,手肘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众同志都在,看着B讲师,眼神模糊。B讲师看到了他们,站了起来:我们开始讲课。同志们沉默着。
很快下课了。B讲师挥了下手,人群浩浩荡荡出去了。B讲师无力的坐下,头脑很乱。
B讲师闷了一会神,按回来时的路线回去了。他进了门,没有听见慵懒的吠声。B讲师家里没有狗。他进了屋,妻子没在家。桌子上的杯子空着。他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看见另一张桌子上有用金属片折成的相框。B讲师拿了过来,里边的男人正是B讲师。他看了看身边的那个女人,他不认识。
门响了。有人敲门。B讲师过来开门,门外站了一个女人,和照片里的那个人很像。她说:我走时忘了拿钥匙。B讲师一语不发,站在门口,右手握着门把手,看着那个女人。她把包放在椅子上,端起水喝了。她坐下,转头看了看B讲师,发现他一直盯着她,她笑了笑:怎么了?B讲师想:忘了拿钥匙?我家怎么会有你的钥匙?B讲师:你谁呀?B讲师不小心把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那女人一愣:我是谁?你看看呢。说着把另一张桌子上的相框拿了过来,递给了B讲师。B讲师一看是木条钉制的相框,里面是妻子和另一个男的:那男的是谁呀?女人:是你。B讲师又看了看拿着的相框,金属片折成的相框里面的男人确实是自己:里面的女人怎么是你?女人:我们结婚了。就是这样。B讲师:这究竟怎么回事?女人:我也不知道。
B讲师惶惶不知所措,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将相框放在桌子上,一语不发。他抬起手腕:十二点三十三分,秒针在跳动。女人起身倒了杯水,推到了B讲师的面前,把B讲师面前的相框放到另一张桌子上,然后去做饭了。B讲师呆呆地坐在那里。这是继五年之后,B讲师又一次长时间的迷失。B讲师坐在那里,跟五年前一样,呆呆看着秒针转动。
过了一会儿,不知B讲师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里屋,进去之后顺势掩上了门,找出了一个玉米包叶编成的蒲团,坐在上面继续愣着。这时门突然开了,缓缓地碰到了墙。B讲师疑惑的看着门,他感觉有人在扶着他,但他看不到。他顺从的跟着出了里屋。出来之后发现扶他的是跟他结婚的那个女人。B讲师一脸迷惑,像他妻子看到倒满的杯子,挪移的相框,门口的影子时一样的表情。那个女人没有注意。他们坐下沉闷地吃饭。
B讲师确实想不出来究竟怎么回事,从那个女人那里也无法知道原因。他们吃完饭都坐在椅子上打盹。无头绪的思考引起了B讲师一丝残存的记忆。但,但那个女人却说他们结婚了?这怎么可能。B讲师激动地想,他不知道妻子在哪。这些问题困扰着B讲师,他开始不想了,只闭上眼,垂着手臂,背靠着椅,一脸无奈地闷神。
几天了,依然那样过着,没有纷争,没有吵闹,也没有欢笑。B讲师还没有走出来,他想是否是因为一丁点的错误和无意形成的罅隙造成了现在的情形,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偶然发生让这一切变得模糊。B讲师走在路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发现无论怎样调整表的时间,都与周围显现的时间不相符。他想他是否无意间闯入另一个世界,虽然很荒唐,但那差别让他在迷失中无所适从,一系列的不确定因素起着作用,他所没有经历的都在这里发生。这对他而言,多少有些可笑而无奈,更何况他如何进入这里也没人知道,包括他自己,但现在的事实是B讲师正处在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形之中,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且充满无根由的恐惧,他只想坐在椅子上看秒针转动。
现在B讲师走在路上,他看了看表,是的,这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一个表象。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出来,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学会适应那里?B讲师还在想着他的妻子,他所想的不是如何适应爱情,生活,他在想他的妻子,很深的想念,他像一个垂老惜死的人,在弥留之际忆起如海洋般宽广的一切。那个女人从拐角转过来,站在B讲师的背后,看他失神的走过。
B讲师回到了家,打开门进去,坐在椅子上,拿起杯子,低头看里面微动的水,波纹很快的碰到内壁又很快的平静下来。不经意的一晃身,波纹又起来了。B讲师双手握着杯子,眼睛掠过杯子看前面白色的墙。他不经意的颤抖,杯子滑脱掉在地上,碎了。散开的水很快的向一个地方淌,渗了下去。脚底下有很沉的敲击声,B讲师不知所措的站着,看着有些震动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