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男——三十多岁；
女——二十多岁。
时间：现代，晚上近半夜。
地点：城市的一条街道。
【夜，车站旁，路灯下。
【男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脸苦相。
【公共汽车到站声音，乘客上下车（售票员的叫唤声），汽车开走。
【又一片寂静。男还在毫无目的地来回走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苦不堪言。
【女上，花枝招展。见男，警惕。男无聊地捡起一块石头，扔向路灯。女惊叫。男回头，咧嘴一笑。
男：对不起，吓着你了。
女：你干吗要砸路灯？
男：不干吗，好玩。
女：看你，也不小了，还玩这种不良少年玩的游戏。
男：人有时候会忘记自己的年龄。（又捡起一块石头）老夫聊发少年狂。你在等车？
女：你也等车？
男：我啥也不等。已经等不着了。
女：那你半夜三更的干什么？
男：天知道，大概散步吧。
女：散步？
男：你不觉得现在散步正是时候？
女：对不起，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男：（不顾）白天人挤人，车挨车，街道像灌满了肥肉的猪肠子。而现在，你看这儿多好，空旷得像走进了芳草地。夜色如许，月光如水，星星点灯，大地静谧；冷风徐徐吹来，蝉儿轻轻鸣叫。啊，多美妙的夜晚……
女：（笑）你这人真逗，还会作诗。
男：怎么样，跟我一起散步吧？
女：（害怕）你别过来！
男：怎么啦？
女：（急中生智）我有病！（故意咳嗽几声）
男：真有病？
女：（咳嗽）真有病，是传染病。
男：我不信。
女：真的，甲肝。
男：我看你的精神蛮好的，不像有病。
女：不信你看看我的病历，（装作翻包）不行，病历也带细菌的，不能传染给你。
男：别编了，你当我是小孩？
【沉默。
男：其实真正有病的是我。也不是，是天有病。天有病，人知否？
女：对不起，我要走了。（走）
男：你不是要等车？
女：也许末班车已经开走了。（继续走）
男：应该还有一辆车，毕竟坐汽车比走路快，何况走路也不安全。
女：（犹豫）反正路不远。再见！（走）
男：（突然地）等等！
女：（害怕）你想干什么？
男：我没想干什么。但你这样走，我太冤了。
女：你冤什么？
男：在你的心里我一定是个坏人。
女：我没这么想过。
男：你肯定想过。一个在半夜三更与一个漂亮的女青年拉拉扯扯的男人，不是坏人是什么？
女：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男：问题是你是这样想的。
女：我没想。
男：想了！没想你不等车逃走干吗？
女：想不想等车是我的自由！
男：可是你是因为我！
女：你真的有病！
男：其实我是一个倒霉的人。我只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已，不幸你刚好来等车。
女：先生，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并不重要，我也没兴趣。现在请你让我回家，我明天还要上班。
男：你真的对我不感兴趣？
女：（笑笑）对不起。（急下）
男：（悲哀地）又剩下我一个人了。这个世界真是荒凉，什么芳草地，什么月光如水，什么星星点灯，扯淡，狗屁！
【公共汽车到站的声音。
男：（喊）姑娘！姑娘！汽车，汽车到站了！等等！等等！还有一个人！
售票员声音：你上不上？
男：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售票员声音：你不上乱喊什么？有病！
【汽车关门、开走的声音。
【女急跑上。
女：等等，等等！（懊恼地）就差一步，明明看到我跑来了……真差劲！
男：人生有时就差这么一步。
女：看来这是末班车。
男：早听我的你就在车上了。
女：都是你，搞得我紧张兮兮的。
男：我真的没有一点儿恶意。
女：那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男：家，我有家么？
女：你还没成家？
男：早成了。是的，我是有个家，一个幸福的家。
女：那快回去呀。你出来家里知不知道？
男：知道。噢，不知道。他们睡得很死。
女：要不我送你回去。
男：你真当我有病？我没病，神经好好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
女：是不是跟你爱人吵架了？
男：没有。我说过他们睡得很死。
女：那你也应该回去睡觉。
男：我睡到哪儿去？我的床上已经睡了一个男人！
女：这么说……
男：（苦笑）还说什么……
女：怎么回事？
男：我出差早两天回家，开门进去床上多了一个男人。他们睡得好死，连我进来都不知道。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
女：你没叫醒他们？应该当场抓住他们，最好能拿到证据。
男：但这样做有什么用！叫他们出丑？然后求饶，要死要活，最后离婚。
女：那你准备怎么办？
男：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离我很远很远，我好像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看着这个滑稽的世界。
女：你还爱不爱她？
男：太爱了。正因为太爱了，才叫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真想逃到另一个星球上去生活。
女：可你必须面对现实。
男：我无法面对！我在想过去，五年前的一个星夜，我就是在这里认识她的。
女：所以你到这儿来了。
男：那天也像刚才你看到的一样，我无聊地捡起一块石子扔向路灯，她也像你一样地责问我。
女：你也说好玩？
男：是的。刚才我一下子真的把你当成了她。差点叫出她的名字。可这毕竟是梦！
女：你们结婚以后怎样？
男：应该是不错的，至少我感觉是这样。在我扔石子这个问题上她很认真。我想她对生活也一定很认真。可现在她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女：刚才我不知道你的情况。
男：我像一个坏人吗？
女：现在不像。
男：你又错了。还在刚才，我在想怎样冲回家去，将那个男的杀了！
女：千万别这样想。这样你也完了。
男：那个男的是她们厂的厂长。听说厂里看得上的女人都被他用手段给奸污过。我杀了他等于为民除害！
女：不值得。你可以告他，马上回家去取得证据，然后告他！
男：告得了他吗？他有背景，身上还有很多光环。而我一介草民。再说，这样一来我的家也完了！
女：但没人告他，他会继续毒害社会！（拿出名片）如果你觉得有需要，就来找我。
男：（看名片）法律事务所……你是律师！
女：证书刚到手，不过我能为民除害了。
男：好，我一定来找你！
女：千万不要与你爱人吵，要注意方法。
男：我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女：好！现在我送你回家。
男：应该我送你回家。
女：我们谁也不送，就此再见。（与他握手）
男：再见！
【传来《好人一生平安》的音乐。
【剧终。
（此剧1996年发表在《电视与戏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