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王小洁——女，20多岁；
张大力——男，30多岁；
余晖——男，25岁。
时间：春节前夕。
地点：火车车厢内。
【春节前夕，一列客车正驰向北方大地。
【列车刚刚启动。广播里正在广播本次列车的情况及旅客要注意的事项。
【张大力，一副民工打扮，背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挤进车厢，好不容易挤到自己的座位旁。
张大力：我操，比猪肠子还挤。（放好行李，坐下，下意识地摸口袋，一惊，变色。站起，乱摸各个口袋）我操！我操！……（终于失神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王小洁从另一边挤进来，她衣着新潮，十分标致。忽然有手机铃声响起，她从包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手机。
王小洁：喂……是胡总呀……不行，我正在火车上……我知道，过年时你应酬多，但我从家里出来还没回去过，今年想回去过年……胡总呀，没我你也一样可以应付……要不你再去找个秘书……胡总，话不能这样说……好吧，我也不想干了，早就不想干了，这个工作不适合我，再见，胡总。（关机，长嘘一口气）
【王小洁看到自己的座位被张大力占据着。
王小洁：师傅，请你让一下。
【张大力猛地惊醒，见是王小洁，就奇怪地看着她。
王小洁：（加重语气）这位师傅，请你站起来好吗？这个座位是我的。
张大力：（盯着她看）是你……（慢慢站起）
王小洁：对，是我的，你看车票。
张大力：是你挤我，刚上火车那会儿，故意挤我。
王小洁：我挤你，我干吗挤你？莫名其妙。
张大力：（突然一把抓住她）把钱交出来！
王小洁：（急）干什么，干什么！什么钱？
张大力：（哭声）五千元钱呢！我一年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挣来的血汗钱！你就狠心都把它全拿走，叫我怎么活呀！
王小洁：大叔你误会了，一定误会了。我刚上的火车，差一点没赶上，怎么会挤你，又怎么会拿你的钱？
张大力：（将信将疑地）这么说我看错人了？（放手）
王小洁：肯定看错了。
张大力：可这个女人跟你一样漂亮，老是在我旁边挤来挤去。
王小洁：大叔，如果我是那个女扒手，还会出现在你面前？早就溜了。
张大力：这倒也是。姑娘，错怪你了。
王小洁：没关系。大叔，下次你可要小心啊。
张大力：可我现在咋办？咋回家过年？家里还等钱还债，老婆还等钱治病！（欲哭无泪）
【余晖上。他见有个空位，就一屁股坐下去。
张大力：（凶狠地）起来！谁叫你坐的？
余晖：（吓一跳，站起）起来就起来，干吗这么凶？吃了火药呀。
张大力：（找到出气的对象）老子就是吃了火药，怎么样？（推他）
余晖：（拿开他的手）推什么推？
张大力：推你？老子还要揍你！（欲打）
王小洁：（拖住张）别打别打，不要动手！
余晖：（让开）不坐就不坐，让你还不行吗？动不动就打人，算啥英雄？现在是法治社会。
张大力：就打你，怎么的？去法院告呀，老子正愁没人告呢！（还想冲过去打他）
王小洁：（见阻止不了，灵机一动）警察来了！
张大力：（松手，前后看）在哪里？
王小洁：（笑）大叔，不要打了，真的有警察来麻烦就大了。
张大力：我就盼警察来。
王小洁：大家都是出门人，都不容易，平平安安过年去。
张大力：还过什么年！
余晖：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座位是你的……
张大力：你要坐就坐吧，反正到下一站我下去。
王小洁：你到家了？
张大力：没到，再乘回去。
王小洁：干吗？
张大力：没钱还债！没脸见人！
余晖：咋回事？
王小洁：五千元钱被人扒走了。
余晖：原来是这样！报警了吗？
张大力：报也没用。算我倒霉。唉！我儿子还等我给他买冲锋枪呢。
余晖：老师傅，家在哪里？
张大力：青山县。
余晖：咱们是老乡，我也是青山县的人。
王小洁：（兴奋）巧了，我也是，太好了！
张大力：原来咱们都是老乡，真是不打不相识。
余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王小洁：在外面，老乡就是亲人。
张大力：兄弟，刚才让你受委屈了。
余晖：那是你心里有气。
张大力：要不是这个妹子，这一拳就打出去了。
王小洁：是我这个假警察把你吓住了。
张大力：（从包里拿出酒瓶）来来，咱们喝。
余晖：先别忙着喝。老乡，我看还是去报警。
王小洁：对，说不定扒手还在害人。你能认出她吗？
张大力：大概能认出。好！去报警，看我不揍扁她！
余晖：我跟你一起去。
张大力：不用，你们看好我的行李，这几只包都是我的。（下）
王小洁：干吗站着？现在可以坐了。
余晖：谢谢。（坐下）你在哪里打工？
王小洁：这很重要吗？
余晖：随便问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王小洁：是吗？
余晖：对，我想起来了，是你。
王小洁：在哪里？
余晖：舞厅，是皇后舞厅，我还跟你跳过舞。
王小洁：（微微一惊）不可能，你认错人了。（转移话题）你在哪里发财？
【余晖递给她名片。
王小洁：（看名片）“红太阳保险公司业务经理余晖”，不错嘛！
余晖：混口饭吃。大学毕业以后我到这个城市来闯，干过不少工作，不过还没干出啥名堂。
王小洁：你还是个大学生。
余晖：现在大学生比河里的虾还多。
王小洁：比我们打工妹强多了。
余晖：看得出，你不是一般的打工妹。
【张大力垂头丧气地上。
余晖：扒手没抓到？
张大力：早下火车了，谁还这么傻等我去抓她。
王小洁：大叔，还是回家过年去，在外面多没意思。
张大力：我也想回家，可咋回去？人家问我要钱，我说丢了，谁信？（停顿）真想我的胖儿子！过了年都六岁了，年初离家的时候我问他：“爸爸在城里给你买点啥？”他想了半天说：“买一支冲锋枪吧，冲锋枪可好玩了，嗒嗒嗒，嗒嗒嗒。”我说爸爸过年回家一定给你带来。（从包里拿出一支玩具冲锋枪）兄弟，给你地址，帮老哥送到家，好吗？
余晖：（接过枪）我会送到你儿子手里。
张大力：（又从包里拿出不少药）这是给你嫂子治腰痛病的，生儿子时落下的病，一直没治好，这些药听城里医生说很管用，告诉她我很好，不要为我担心。（擦眼泪）
余晖：放心吧，我一定转告。
张大力：快到站了，兄弟，妹子，我下去了。（背上行李）再见，明年我再来找你们。（走）
王小洁：大叔，等等。
张大力：妹子……
王小洁：（拿出一沓钱给他）回家去。
张大力：（慌）这，这……不要。
王小洁：拿着，咱们是老乡。
张大力：这么多……
王小洁：不多，才一千元。算我借给你。
张大力：妹子，你是女菩萨。
余晖：（也拿出钱）老乡，我身上只有一千元，给你五百元。（钱给他）
张大力：（激动万分）这，这叫我咋谢你们……
余晖：谁都会碰到难处。
王小洁：大叔，把行李放下吧。（卸下他的行李）咱们一起回家。
张大力：你们都是好人，这钱我会还你们的。
王小洁：以后再说吧。
张大力：不，一定要还。
余晖：不瞒你们，我炒股已经赚了不少钱。不过最近全给套进去了，但我相信中国的股市一定会走出低谷，牛气冲天，所以你不要把这些钱放在心上。
王小洁：我也存了不少钱，我想明年自己开一家小吃店，经营家乡风味小吃，到时候你们都来品尝。
余晖：好，我做你的第一个顾客。
张大力：你们都赚了钱，可我……我是建筑工地的民工，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大寒大暑，每天都要做十几个小时，吃的是大锅菜，睡的是四面透风的工棚，我们造起了一幢幢高楼大厦，改变了城市的模样，可我们的家还是泥墙瓦房。
余晖：老乡，我们都不容易，别看我在保险公司做业经理，其实是业务员，这个工作全靠业务来取报酬。每天要不停地走，一家一户去推销：“先生，请问您买保险吗？”“小姐，买一份保险吧。”有的人把你当贼一样的赶走，有的还故意问：“啥叫保险，是不是保险套？”有时跑了一整天，一份保险也没卖出去，那就没有一分钱的报酬。
王小洁：四年前，我带着梦想来到城里，在我的眼里，城市是一道七色彩虹，可到了城里才知道不是那回事儿。我干过不少工作，保姆、护理员、营业员、服务员。这些都很难赚钱，还常常受气，好在我年轻，长得还算可以。
张大力：女孩子真不该出来做事。
王小洁：后来有个老板看中我，要我做他的秘书，工资高出我原来的几倍。
张大力：（不认识似地看她）原来你，你是做这个工作的。（掏出钱）这钱，还给你。
【静场。
王小洁：（想不到会这样）大叔，这钱是干净的！
张大力：这种事情听得多了，我还是下火车。
王小洁：（急）大叔，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余晖：老乡，你想得太多了，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还在乎这个。
王小洁：不，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张大力：谢谢你们。（对余晖）你这五百元钱也拿回去吧，我下火车，我靠劳动吃饭。
（走）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
王小洁：大叔，你看，下雪了，这可是咱家乡的雪啊，快到家了！
张大力：（激动地）家……家！
余晖：别下去了，老乡，咱们快到家了！
王小洁：（深情地）这可是家乡的雪啊！好多年没看见家乡的雪了。（跪下）爸，妈，你的女儿回来了！她是清白的，跟这晶莹洁白的雪一样白，你的女儿用青春和汗水抵挡过异乡的大寒大暑，却还没有为你们尽一份孝心。爸、妈，女儿回来了！
【王小洁泪光莹莹，窗外大雪飘飞。
【广播里正在播放《塞北的雪》的歌曲：
我爱你塞北的雪，
飘飘扬扬洒在大地上……
【列车长鸣。
【剧终。
（该剧2001年发表在宁波海曙文化馆的《宁波乡音》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