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画家的创作的多是青山绿水,花开富贵,金鱼锦鲤,这些很是通俗的美术作品。但通俗也总比画女人的私处,更受艺术市场欢迎。
“市井画家”虽然是俗,但只是“通俗”,而不是庸俗,这样的“俗”又有什么不好?“下里巴人”提高了,就是“阳春白雪”。但“阳春白雪”的白雪,被颠倒了黑白,那就成了“庸俗”,望“雅士…‘俗士”共勉之。
(第42章)“术”有魅力则“艺”
应该说艺术的瑰宝是无价的。但按经济规律办,即便是价值连城也是有个“连城”的高价,一城?二城?三城?商品市场是无情的。
广州的画廊不少,有公营的,也有私营的。都说市道欠佳,生意难做。于是便有所谓“行画”充斥之说。“行画”无疑是指“疵”,三几十块钱能收到一幅的“行货”了。因为此非出自真画家之手,乃画工所绘,充其量也不过是画匠罢了。画家的画是画家自我审美情感的表现,是用心、用情创作的,是画家艺术实践的结晶。拿到市场,尽管被视为商品,但本质还是艺术品。而“行画”只是画工用手依瓢画葫芦罢了,那是劳作,决非创作,那才真的是商品。当然,体现的价值便有霄壤之别了。
改革开放给珠江三角洲带来经济的腾飞,过去的乡村都城市化了,农民都成了新型的城市人。在物质生活进入小康的同时,精神生活也亟待飞跃。因此,对文化艺术的欣赏也提高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也就是说他们要求欣赏到艺术家的作品,而不是所谓“行货”。几千块钱,甚至上万块钱,买一幅画家心血创作的精品,他们认为值得。
广东书画巡回拍卖会应运而生,他们看准了这个庞大的书画市场。不是坐待生意,而是“上山下乡”把书画珍品送到这些窗起来了的人们的家门去。无庸置疑这些都是画家们的心血作品。虽然,画有三品,气韵生动出于天成。谓之神品;笔墨超绝意趣有余。谓之妙品;得见形似不失规矩,谓之能品。这些作品应该说至少也该是能品,决不是“行品”。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正大师级画家的画,神品也好,妙品也好,甚至即使是能品,动辄也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此非常人所可及的,即使是百万大户也会感到囊中羞涩。
而另一方面由于人们文化素质高了,艺术品位也高了,中青年画家崭露头角者甚众。而这些中青年匦家?(非画工也)勤奋好学,随名家学艺多年,甚得真传,颇具气韵。只是埋头创作(不是劳作)疏于露面,尚欠知名。艺术巡回拍卖会深感到这批中青年画家是未来画坛的精英。现在亟须把他们向广大的欣赏者推介,以此视为义不容辞的己任。因为现代意识认为艺术创作是双向的,是由艺术家与欣赏者共同创作。能使欣赏者(收藏家)有审美情感引发共鸣,这才能推动将来的艺术市场。
(第43章)好参“禅心”写苍鹰
禅宗认为佛法的修行应该是“不二法门”,故有“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之说,在其“境界”中满地铺的金子,踩上去的感觉不像物质世界的金子又冷又硬,却是软绵绵,暖烘烘的。而音乐是可以看得见的色彩缤纷的光流。故有“观音”之谓。我想艺术的境界,也应是“观音”而高于现实。
艺术创造也应该是“不二法门”,这个“观音”境界的色彩可是听得见的,画家在作画时应该听得出笔下色彩、线条、水墨奏出的乐章。在文学中我喜欢《三国演义》、《水浒传》多于《红楼梦》、《西厢记》;喜欢李杜苏辛,而讨厌“鸳鸯蝴蝶”……艺术是相通的,都是在创造一种高于现实的“金子”。而我的“金子”多是“惊涛拍岸”、“金戈铁马”、“古道西风”、“鹰击长空”、“潇潇雨歇”……
所以我喜欢以粗犷的大笔大墨抒写胸臆。鹰,以其态正我与之相感,遂有写鹰言志的创作冲动。泼墨写来,重神、重意、重力而崇尚气韵。我平时喜武术,写鹰尽得拳法之气势,极想吸收拳术中雄健、刚猛、迅捷的姿势表现鹰形态的雄壮,气质和威武,所以十分注意笔法之骨力。用焦墨勾嘴及爪,笔划险峻挺拔;浓墨勾眼点睛,有怒目纵横之感;注意使用墨的浓、淡、干、温,去写鹰的颈、背、翅、尾、胸、足,达到浓烈,底观略淡,显出鹰久经风霜的苍健刚烈的气质。
除画鹰的强悍刚烈之外,便是鹤的柔和多趣。鹰飞鹤立,高雅索洁,和鹰一样,我写的鹤也是静者少,动者多。这就是我作为工人作家对艺术境界的追求。
(第44章)岭南画派新生代
岭南画派自二居创立,发展凡已百年。其中人才辈出,继高氏兄弟、陈树人岭南三杰之后,关、黎、赵第二代岭南三杰崛起,领风骚达半个世纪,尽管耄耋天年,而艺术生命历久不衰。有齐鲁之士刘白羽者,军旅作家,挟“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之才亦为倾倒,一改南方“春雨杏花”,北方“易水寒风”的观念。他也认为岭南画派自有“海汲长河远,天包大地圆”(高剑父撰联)的气概。
今纵观岭南面坛,黎葛民、苏卧农、方人定、冯曼硕、黄志坚等人已经作古,陈金章、欧豪年、陈子毅……等成绩斐然,而三四十岁,甚至二十多岁的中青年画家继承岭南画派衣钵者有一大批,均为当今活跃岭南画坛之佼佼者,姑且谓之岭南画派新生代,他们的作品除保持岭南画派力求造型及意境的真实性,国画的笔精墨妙的神韵同时,讲究形神兼备,色彩斑斓;更融入现代科学方法,如“投影…‘透视”“光学”“质感…‘体积”“空间”……可以说这是现代科学与传统笔墨技巧相结合的现代国画。
传统的中国画局限于点线结构,摹拟物象,并不表现物象的明暗光影。而岭南画派则是通过用色浓淡深浅,笔分阴阳,表现出物象的层次且具有光感、质感和体积感,氤氲生气,百态横生。
对于“焦点透视”表现,岭南画派并不斤斤计较。在明代文人画中,画家们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笔墨功夫上,也就是“抽象美”。在此之前,唐代“勾线填色”是纯粹的“具象美”。也许是东方人的宽容,中庸之道的精神特色,“具象美”与“抽象美”的矛盾得以统一,形成岭南画派传统既写实,也写神——形神兼备“半抽象”的独特美学性格。
艺术魅力虽是模糊概念,实乃艺术的迷惑力、吸引力、诱导力、感染力、感动力等等证服人心力量之总和。新生代中青年画家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遵循师训,思参造化,在生活中汲取创作源泉,这也是岭南画派的艺术宗旨。盖岭南画派摹拟美的生命,“师造化”之谓也。“师造化”为岭南画派美感之动力,其既对客观自然现实摹仿再现;亦为艺术表现,画家主观情感之表现也。
中国古典美学对于摹仿自然问题,偏重表现;艺术实践主要特点则重于抒情。从《乐记》、《文心雕龙》到明清文论贯穿着两千多年的美学理论。艺术魅力的深层结构乃为三种审美情味形态,即谐趣、意趣、情趣。
意趣者即意境的审美趣味,为欣赏者理智所表现。情趣者即内容的审美趣味,为欣赏者情感感染。谐趣者,作品形式技巧之审美趣味,为欣赏者审美感官而悦之也。艺术魅力乃美感效应。凡艺术形象皆可以分为“意”和“象”两部分。“象”者或可摹之,或可创之。“象”之摹拟客观生活,似或不似,以“真实性”度之。“象”乃艺术家之创作,故有高有低,乃以“新颖性”来衡量之。而“意”也包含着情与思两部分。情感内容必须诚挚深沉,才能感人至深。思想倾向的表现必须含蓄蕴藉,才能耐人寻味。凡此种种,岭南画派新生代均掌握得较好。这些画家们的作品,各具特色。
一样写山水,苏起龙、曾嵘、梁锦申都赴名山大川写生。粱甚至钻研地质学,弄清梦各种岩石如火成岩、水成岩的区别,了解前人山水画的各种皴法表现的岩石及地表山脉的根据。曾嵘本人就是搞地形测绘的工程师,经常野外作业,跋山涉水更不在话下,可谓搜尽奇峰打草稿。
在写花鸟画方面,程家焕表现的是一种理想化的花鸟世界。摹拟象真。他的作品中充满阳春三月,鸟语花香的艳阳天气氛。
欣赏这些画家的作品审美情愫,盎盎乎意趣,盎盎乎情趣,盎盎乎谐趣,可见画家的主观情感、自我意识的表现。而艺术的本质是一个三维的立体结构,艺术是直接诉诸人的情感体验,此为商层次的美感经验。
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中青年画家在当今讯息万变的商品经济大潮中,仍发扬传统,坚持写生,不去“前卫”,不去媚俗。他们扎扎实实地做着传统的基本功夫,不去投机取巧,走捷径耍小聪明,而是遵循师训,老老实实地“师造化”,创作若为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美术作品。
(第45章)岭南画派因缘
早在一百多年前,作为岭南大都的广州,穿着褴褛的大襟衫,两只空荡荡的大裤筒,支楞着两条颤抖抖的瘦腿,把辫子也憨直了,力不从心地撑起南中国经济、文化的半片天。在粤讴咿哑的广州城里,眼窝深深,嘴唇厚厚的“咸菜道人”一类的本土画家,摇头晃脑地拾着唐诗平仄叶韵的牙慧,蘸了墨抹了一块石头,再点两三只麻雀,撇几叶疏竹。于是自呜得意“颇有任伯年、吴石仙笔韵”。
居于广州河南隔山“十香园”的居廉居巢兄弟正一丝不苟,认真地临摹着这些北方名家的画,笔笔强调出处。悦瓒、恽南田、沈周、文征明、仇十洲、唐寅,都是当时广东画人的摹拟对象。不过,居氏兄弟似乎感到不满足,因为这些名人的笔法,来来去去无非抹粉,挞粉、点粉、钩粉,多是勾线敷色,未及真象。
这时,有个与天地会打仗,老吃败仗的广西按察张敬修,被贬还乡,在东莞筑可园闲赋。邀了画家居廉、居巢兄弟作清客,吟诗作画。可园里的花鸟虫鱼便成了居氏兄弟的写生对象……其间,居廉悟出“撞水…‘撞粉”之法,写出花鸟形象凸现,顿呈立体,颇具质感。居氏的画被人带进京,进贡给了慈禧太后,很受赏识,由此轰动画坛。
广州城内府学东街(现文德路),短短一条街古玩字画商店竟达十余家。一群碧眼商鼻的洋人闯了进来,戴着瓜皮小帽,拖着辫子的旗人二世祖们,点头哈腰地迎上去,向洋人推销从家里偷出的古玩字画,换钱抽鸦片。当时最卖钱的画,除了居氏的画,就是数仇十洲的仕女图。洋人看着这勾线涂色传统的中国画法的女子形象,那种弱不禁风的病态美,便认定这就是中国人了,如此不堪一击,他们以为找着了鸦片战争胜利的根本原因。
从东莞回到十香园的居氏兄弟,设“啸月琴馆”画室课徒。在永铭斋玻璃店画花灯罩的高剑父昆仲成了居氏首批弟子,陈树人也是他的同窗,他们成了岭南画派的一代宗师。
正当谭嗣同慷慨高歌“我自横刀向天笑”喋血北京菜市口,戊戌六君子的康有为、梁启超死里逃生去了日本,这也许是广东人的机敏与灵活。广东翠享村的孙中山共同盟会同人暂避于日本,作推翻满清的大计。这时候,不少热血青年纷纷出国求学,想从西方寻求中国的出路。爱好绘画的青年自然也觉得西方的绘画也是强国的因素,于是以谋“艺术救国”。广东就有林风眠、李铁夫、冯钢百等人赴欧美。在居廉殁后,参加同盟会的高剑父、陈树人自然而然地共赴日本,除了追随孙中山革命,也要在绘画上另辟“革命途径”。
日本亦以“儒”立国,即使是绘画亦与中国画同源。雪舟的画很明显是摹拟马远、夏圭的典型的宋院画风,他在日本被尊为画圣。清代康雍乾三朝兴盛,画家沈南苹东渡日本,传日本以没骨花鸟画。后又有恽南田学生张秋谷渡日,传常州花鸟派;而圆山派更是流行日本,颇具中国浙派之风。
高剑父在日本发现这色彩鲜艳而丰富,却叉酷似中国画的东洋画,很感认同的兴奋。思想久被禁锢的中国人临摹日本画,似乎要比临摹西洋画得心应手,高剑父如饥似渴地临摹了许多东洋画。在“啸月琴馆”学画时,他一直苦于未得深悟“撞水…‘撞粉”之法。若能以此法画东洋画,想来效果必佳,他苦思冥想,乃至夜雨滂沱,屋顶渗漏,全然不觉雨水滴滴沾湿他的旧蚊帐。第二天醒来,他发现帐顶上片片水渍,中间白而四周染有赭墨色淤积的一线水痕,极像是师父的“撞水”法的水墨画。高氏的顿悟大概是中国人崇尚自然的表现,画家谓之“取法自然”的最高之法,也即“无法”。这只能是中国的笔墨才能发挥的神奇效果,而西洋画家扁平的“刷子”无论怎么摆弄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中国画以人为本,其至高境界是人与自然的默契,“天人合一”虔城地以自然为最高法则,使自然具有人格化,人情化,达到人与自然精神性的和谐,故中国画的“师造化”,能产生独特的“抽象美”和“具象美”的美学魅力。这种人化了的自然充满了整体意识,其包容之大远远超过西方的绘画。中国的《山海经》认为,天地是人的始神盘古氏的身体化的,中国人尊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最宏伟的山岳为五帝。画家也会因此本能地产生敬畏之情,视山河为神圣,他们把人画得很少、很小,而画面却人味沛然。高剑父也一样膜拜山河神一般的气势,把山河作为感情的载体,似有神来之笔抒发于画上。这正是中国文人所追求生活和艺术的“道”的最高境界。渐人佳境的高剑父又一次全然不觉细雨洒下,雨水沾湿了未成之画,色彩晕化,画面平添了一派缥纱虚无的朦胧美。他触动灵感,顿悟老师“撞水”师造化的妙处,这不正是自己久索而未得的境界吗?即命名此画为“江山烟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