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也许正是陈炜作为画家的审美情憾的表露,而我作为欣赏者由此而深感其作品的情趣、意趣和谐趣。这就是构成陈炜作品真、新、诚、蕴艺术美感的要素。真,其情之真;新,其表现之新;诚,其思想之诚;蕴,其内涵之蕴也。
其情真,那就是对大自然的一片真情,这不但是“师造化”,一种画家出于艺术审美情愫、对自然的感激之情。而且是作为一个生活着的人对于大自然感受的崇高美,感于肺腑的歌颂和赞美。其表现新,其水墨挥洒已不拘于传统的臼窠,超乎岭南画派固有的表现程式,而是洋为中用,吸收了西方画的构图特色,合乎透视。其思想之诚,就是如画中之碧水、}风、绿树、幽雨……那么的超脱,尤其作为居于闹市,在商品经济大潮中求生活的画家,对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就更显其诚了。其内涵之蕴,就是其作品蕴涵量的深厚,发人对生命存在的思考,对大自然可谓是推崇备至了。陈炜作品的魅力正是这几种审美的吸引力、迷惑力、诱导力、感染力、感动力征服人心的力量的总和。
陈炜正年轻,我想他的作品还有更大的潜在魅力,正待发挥。
(第36章)书生笔力可扛鼎
——读画家褟亦平的人物画
少年与亦平兄同窗,亦平兄平时少言,举止斯文,清秀,文弱书生也。同学少年多喜丹青,亦平兄扭写工笔仕女。余曾笑之:“大丈夫何作女儿态哉?”亦平兄不语,淡笑。
阔别四十年矣,又读亦平兄之画,当刮目相看,初见一幅钟馗图,豹头虬髯,熊腰虎背,执剑怒目,令小人观之,心胆俱寒。此真大丈夫也!昔日螓首蛾眉,蛮腰莲步,纤弱之态不复见矣。余初几不信为亦平兄所绘,盖文弱之躯有此气魄乎?
后与亦平兄邂逅,执手问年,相惊鬓霜。亦平兄馈以画册,得见数帧钟进士,乃信。亦平兄当年于同学中,丹青妙手也,色彩艳丽,天上人间,极尽缠绵,余当年不屑为之。而今笔力千钧,叱咤风云,其笔力横扫千军,今余之功力弗及矣。
由细腻而粗犷,纤秀而雄浑,一改风格,亦平兄之画大进。其工笔也,不过具象之美。而今用笔淋漓,人物情态生动,七尺堂堂,气字轩昂,非关东大汉不能为之。而亦平兄以书生意气,文弱之质于尺幅之间,挥毫纵横捭阖,乃跃然纸上矣。
余思之,凡四十年,亦平臻于如此造诣,冰冻三尺,固非一日之寒也。其焚膏继晷,时而习之,谙熟笔墨乃有此挥洒自如之境界。然其画也,既得之传统,亦得益于现代审美观念,线条精细,而色块豪放,渲染淋漓,画面深远,视野广阔,不拘尺幅也。
亦平之人物画多以古代禅宗传说、文人轶事、诗词佳句为题材,如《离离原上草》《禅心印月圆》《山鬼》《心香》……此可见亦平之文学修养,如是成为亦平兄之美学性格,非女儿之态也。以此支撑其画之风骨,更可见俊逸豪迈,倜傥不羁,真文人也。
亦平兄少年时之为工笔也,其用心颇良苦,今乃现成效。其初之规矩,而得后之自由度大矣哉!若小学生初习字以描红,自楷书渐进,及长进援笔乃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可狂草为之。亦平之艺术造诣,窃以为此理也。
(第37章)沃野清风自然气息
——读画家刘盛派的花鸟画
岭南文化,画自成派,关、黎、少昂,领尽风骚。后起之秀,人才辈出,而得少昂之画风者,盛派可谓一人。刘盛派石井人氏,其乡梓升平社学旧址传统文化积淀深厚,旗更七星,力御英夷,其风凛烈,延伸至今,民风正气。故读盛派之画,亦可感其画风浩然,正气之所存。
盛派自幼聪敏,于书画更具悟性,更兼拜于冯曼硕之绛帐,历尽艰辛,不改其志。终得岭南画派艺术真谛。冯曼硕,岭南画派一大师,其画霜骨清劲,削玉砺石,淡雅窈窕,秀丽有神。而盛派秉承师传,数十年寒窗得而磨砺,兼工带写,笔下生辉。所写花鸟,绘形绘声,生动活泼,花可生香,鸟亦传声,尺余纸幅,无限风光。盛派作画很注意生活的真实,他画有大幅剑花,画中群蜂飞拥而至,颇具气势,人莫不驻足讶之,盛派淡然解释:剑花逢风雨必发,故亦称风雨花。而蜂临风雨必储备足够峰蜜,故倾巢而出。画中以蜂拥渲染风雨欲来的气氛,此生活之真实也。
参禅透之深浅。乃臻于十八梵天其一境界。而盛派艺术参禅,画之般若,非工夫不深而不可达此。读盛派画,笔底乾坤,参乎自然,不啻悦目,更可赏心,怡神而朗,驰之千里,收之而不出其右。用笔腾踔蟠屈,设色温润清遒,笔墨色彩兼容,相得益彰。
传统的中国画并不能做到西方绘画的“光影素描”,而盛派以娴熟的岭南画派表现程式,在半生热的皮纸上涂抹,得心应手,无论是线条,抑或色块,其笔分阴阳,功夫更妙乎可感光学,得之质感。所摹拟的物象既有“体积感”也有“质量感”,此无疑为摹拟的物象注入了生命。究盛派之画作,很明显是赵少昂画风,盛派谓之“我当尽量改变,脱之窠臼,故多以宋院线条,兼容海派意笔,使画面貌迥然。”此真画家之大志也!
我最喜盛派四屏荷花,分春夏秋冬四时。春,春水暖绿,荷叶初露尖角,蜻蜓独占上头;夏,荷叶田田,碧绿接天,芙蕖出水,映日更红,翠鸟飞来,窥伺靓妆;秋,一一风荷举,莲房结子,白鹭惊寒,风萧萧兮而觉水寒,气象萧条;冬,枯茎残荷,缩瑟飞雪,孑立断冰,观者自不寒而栗。细细读来,四屏画荷四时荣枯,理到;荷发花或结子,葳蕤或萎蔫,自有神态,气到;风花雪月,蜻蜒翠鸟,鹭鹚……刻画入神,趣到。可品其意趣,赏其谐趣,得其情趣,真是一篇隽永雅逸的散文。此四屏作品很有中国画的具象美和抽象美,体现了东方美学的特殊性格。具象之美在于盛派惟妙惟肖地摹拟了荷在四时环境中的形象。抽象之美则是把荷于四时喜乐神态刻划得栩栩如生,既得之形,亦得之神。盛派的宋院线条功夫尽善尽美地摹拟了荷的四时形象,表现了荷的具象美;而笔墨的豪放以一种文人之赋,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荷的四时风骨,于是四时的荷跃然纸上,伸手扪之,亦可感其气息荣枯,此为抽象美也。所谓画有三品,气韵生动,人莫窥其巧者,谓之神品;笔墨超绝,点染得宜,意趣有余者,谓之妙品;得见形似而不失规矩者,谓之能品。我观盛派之画,虽不能算神品,但也气韵生动,且笔墨超绝,意趣有余,至少可称为妙品也。
(第38章)描绘“天人合一”的自然美
——读画家邝文强的田园花鸟画
居廉开创岭南画派,就是以新的技法“撞水法”和“撞粉法”表现田园的草虫蔬果。那种田园的美,正是人的劳动与大自然结合而创造的另类的自然美。这种“天人合一”的自然美,也就成为岭南画派的画家们乐此不疲的表现题材。然而,这种最朴素的自然美,在当今城市化日炽的情况下,已难得一见,只有在画家们的画图中,才得以一睹为快。在岭南画坛就活跃着如林德才、欧阳锦等田园花鸟画家。邝文强也是这个画家群体的一员,他的作品以清新、隽永,充满生命的气息跻身其中。他写的瓜棚、荷池、蕉风、榕雨自有风光。文强特别爱写晨风朝露、风雨如晦的朦胧之美,偏偏此正是生命躁动的最美好的时间和空间,画家不失时机地捕捉于稍纵即逝的一瞬间,凝于尺幅素纸,永恒地呈现着美。
文强的画如果要说与其他田园花鸟画家的作品比较有什么特点的话,我想他比较注重运用笔墨,创造一种朦胧氛围,以至于这种熹微的,虽然是瞬间,但颇堪咀嚼的审美情趣。那雨注榕荫,月照荷塘,雾绕瓜棚,露滴花间,小鸟飞来,或栖息、或觅食、或争吵、或商量;而蛙或鱼,或倏然、或悠然在荷影清波间演奏着生命的乐章……
有出息的画家不会拘囿于师承之法,而应当师法自然。居廉的“撞水…‘撞粉”之法,其为创,并无师承,而于师造化中得之艺术灵性的顿悟。文强之如画,亦步亦趋,自脱臼窠,于笔墨挥洒自有一套程式。尽管说不上是炉火纯青的成功,但也起码文强为此作出探索,这和他扎实的绘画基本功不无关系。他平时以毛边工笔彩绘,写生花鸟,纤毫毕现,细致人微,具象极真。所以他对描绘的对象十分熟悉,成竹在胸,拈手可得。
文强能文,当过记者,发表过不少文章,故其画作颇有文化的底蕴,这也是画家难得的多方面的艺术修养。
(第39章)艺海勤航丹青烈
——读画家罗航烈山水画
罗航烈并非科班出身,而师承岭南名家,其画颇具岭南画派风采,笔墨润遒,色彩丰腴,神韵飞动。其画也,山高水长,松茂石峻。壑幽泉泠,烟景万状。曾赴美、澳,技惊异域,弘扬中华文化,行色颇壮。
航烈年届天命,其画亦自天命,已成风格,流水行云而畅笔墨之运。墨线苍劲写树木也,点缀毵茸着芳草也,皴擦坚糙画山石也,渲染浑润托云水也——此多为岭南画派表现之程式,而航烈一一循而用之,大模大样,艺惊四座。而航烈贵乎沿袭师承而不同之,不拘古法,自得其纵逸之笔,酣其墨趣,丰其姿韵也。
据云航烈于1974年即声名鹊起,为岭南画坛后起之秀也,诚然。如众多画家一样,航烈亦重写生,搜尽奇峰打草稿,远赴山川,上下求索,以探自然,得乎尺幅之间,乃为画之立本也。曾读一篇评其画的海外彭君文章云,“昧师法而恣肆者,谓之犷,是豺狼当路也;囿于临摹而貌似者,谓之板,是土偶登场也;巧于媚俗而炫世者,谓之冶,是脂粉贱价也;专于惑己而欺人者,谓之妄,是木魅出昼也。”其指为画家四忌也,并声言“犯之者则不足以药石治矣”云云。其言也,未免有过之,耸人听闻也,但不失为画人共勉之箴言也。愚以为航烈之画,所贵者在乎摆脱“犷、板、冶、妄”之四忌。一不拘于师法,无当路豺狼之虞;二摹拟自然,不泥于实,非土偶登场也;三是吝墨悭,恰到好处,无脂粉贱价之嫌;四兢于艺术,勤于笔耕,岂为木魅出昼哉!
观航烈之画作,虽未及大师级之神品,亦自具一格,而多为妙手得之之能品也。究其刻意创新,亦自成机杼,或有妙品也。世间万象,无一不是绘画之题材也,画家乃于其间,灌注审美之情感,发乎心动乎情,胸中之大块,吐之大快,乃为创作之冲动也。彭君之文云“取法求象,继而执法驯象,又继而弃法超象,则画成矣。”余亦信其然,此乃明言,艺术之追求,当有目标,须上档次也。亦即道家之谓“无法为最高之法”也。
(第40章)虚以养和静则生悟
与邓兄为邻十余年,我在作协,他在美协,动如参商,今始谋面,原来也是一位不惑之年的画友。此君谦和,谈论丹青,自是谈得很契合。取邓兄画集一览,风云突变,笔墨酣畅,纸间生风,画有一格也。
邓兄习版画,而为国画,画面构图自有版画之严谨,方尺之间,广阔天地,风生水起。邓兄之作多为写意,笔墨粗放,自有豪气,飞游其间,笔之所至,生气勃勃。风云际会如天地之合,苍茫的大地,翁然淋漓的风起云涌,阴阳两仪,生生不息,空觉其色,色觉其空,演绎着五行生克,天、地、山、泽、风、火、水、雷的兴替……此或许是邓肇成君一种玄美的审美情感!神乎?道乎?皆不尽然,我想这就是邓兄画作的情趣了。
读邓兄的画,总觉得有一种背负青天俯瞰的开阔视野,给人以一种天高地迥的感觉、大自然气息的回旋激荡。邓兄所摹拟的生活真实,充满着虽神秘而明朗,虽玄虚而深邃的气氛,这不是一种附庸风雅的媚俗,而是一种飘逸的清风,这其实就是一种层次较高的审美,介乎“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之间。
说不清邓肇成的艺术表现程式。既不是岭南画派的技法,也不是传统的……但又的确是传统的中国画。因为那山野之风的的确确是那么的充满东方的神秘色彩。邓雏成由于美术修养的深厚,使其画在审美上有甚丰富的蕴涵。他主要是在版画上修养,使其画作颇具分量,厚重。他的作品有时其想象力是西方的情调,隐约是小夜曲的旋律,恬淡、惬意,充满着憧憬和幻想,究其表现,谓其中国画,却又似是而非;说是版画,却是很有中国画的笔墨韵味。我想只有邓兄具有这个程度的美术修养,才能得心应手地运用自如,把创新与传统的表现程式,西方与东方的审美情感有机地糅合起来,达到一种清新的审美境界。
邓兄的审美情趣是多元的,即使只有方寸的藏书票,在他的笔下,也别有天地,趣味无穷,对比强烈的黑白,套色的水印,都极具优雅的装饰效果,凸现其深厚的文化内涵。邓肇成可谓是不以美小而不为,不愧是美的创造者。
总之,读邓兄的画,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艺术创作本来就是双向的,艺术家赋予其作品中的审美情感,必须要与欣赏者产生共鸣。他的创作不乏画坛的前辈,如关山月、廖冰兄,杨之光等欣赏,也真是难能可贵的。
(第41章)“市井画家”的“雅”与“俗”
有人往往把非科班出身的中青年画家称之为“市井画家”。无非以喻其“俗”,而自命为“雅”罢了。
若有赞词,日“这些市井画家作品受群众欢迎呀!”便被讥为“此乃七十年代的观点也。”愚以为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当未过时作废,受群众欢迎又有什么不好呢?
再者,作为世界级的艺术大师齐白石,更是“市井”出身。他的作品也极受人民群众的欢迎。顶戴“市井画家”的帽子,也无什么不妥。如加之贬义,那就太欠公允了。
当然在学院中,四年寒窗墨池笔冢,修成正果,出为雅士,那当然是极好的事。不过,在市井中,亦有如王冕之辈,勤学苦练遍求名师者,其艰难不下学院中人。只不过,学院中的学子有正规的训练,系统的学习,规范的研究。而市井者,则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他们或许走的是弯路,不过有一个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把画画好!大概这一点是“雅…‘俗”之士共识的。
愚认为“雅士”也无须妄自尊大,“俗士”也不必妄自菲薄。画了画,总是要让人家看的,而且极想听到人家的美言,按现在最现实的说法,最好是有人愿意掏出钱来,买下你的作品,由市场经济来衡量你的作品价值。当然,这不是唯一的标准,但也不失为最直观的尺度。
“市井画家”的作品通俗化,符合群众欣赏的习惯,触发群众最朴索的美学情感。引起审美的共鸣,艺术创作应该是艺术家与欣赏家双向完成,这样才是完整的。虽然,这不过是“下里巴人”的普及阶段,还须向“阳春白雪”过渡。
问题是有些“雅士”在修炼过程中,走火入魔,不想循艰辛的道路攀登,而想一蹴而就,登上艺术的高峰,想出阳春白雪的雪是黑的怪念头,耸人听闻,达到一鸣惊人的目的。于是祭出出乎意料之外的“法宝”,画些连自己也“一旧云”似的与人昏昏“乌里马查”的东西。说是让人看了作品爱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种超乎常人思维的东西,或者干脆说,这是画给下一个世纪的人看的,因为现代人还看不明白。这一来,既避过了做基本功的艰辛历程,又达到了惊天动地,一举成名的目的。既然如此,愚以为何不请下一世纪的人来付钱,买下这些“超现实”的佳作。
在97年广州的“艺博会”上就有用颜料堆积不知是“画”还是“塑”成女人的私处特写,触目惊心地挂在当眼处。描绘女性的胴体,那是很美的,也极“高雅”,只是这个“自古皇帝从此出”的东西,却血淋淋、毛茸茸地展示着原始的动物的愚欲,终不能也算是以“雅”警示世人吧!愚以为即使是“雅士”自己也不会将此“传世”之作,昭示于自己的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