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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溪十八村中,金瓜村是唯一有寨墙的村庄。寨墙高一丈有余,虽已倒坍了几处,仍大体上保留旧日规模。整个村寨呈不规则正方形,四角有四道石门出入,南面是正门,建有门楼,站在门楼顶上可以放箭放枪。沿着石板路进入金瓜村,能发现全村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的。在村子中央,矗立着南溪十八村最著名的戏台,雕龙画柱,煞是精致。台柱上对联曰:
击鼓响空空空古空今今古皆从空里去,
木鱼敲觉觉觉人觉世世人都向觉中来。
谁能在这个戏台上唱红,就意味着唱红南溪十八村。从孩提时起,师公道多次来这个戏台看戏,他和招弟就是在这个戏台下相识的……
金瓜村的书记戴俊宏是个年轻人,年纪和师公道不相上下,他见师公道身着警服,上前笑道:“于书记在村部等你多时了。”
于贵添是省政府派来挂职的,也是年轻干部,见到师公道,热情地伸出双手。师公道握了一握,安慰他:“节哀顺变。”
于贵添愣了一愣:“不愧是警察局的探长,连内子去世您都了如指掌。”
师公道一笑,也不说破。
戴俊宏招呼两人坐下,掏出一包铁观音来泡。
于贵添取出公函,师公道读了一遍,道:“不瞒于书记,戴两仪老先生是我师傅的父亲。我师傅人称癫公,刚刚去世了。”
“噢,原来你师傅就是癫公。在南溪,大概还没有人不知道癫公的。”
“我师傅生前曾将后事托付给我。这样吧!公函后面附有戴两仪子孙的地址,我写一封信,按这个地址寄过去,约他们回国相见,希望他们能收得到。”
戴俊宏自从听到“戴两仪”这名字之后,一直不自在。师公道安慰他:“当时抄戴两仪的家,是群众行为。政府不会追究的,而且你爸虽然参加了抄家,只不过捞了一本药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戴俊宏脸色煞白:“我早闻法师的大名,不知法师的修为这般深厚,我在想什么,都逃不过法师的法眼。”
师公道微微一笑:“我不明白,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社会转了几次型,金瓜村的人为何不愿意提起戴两仪?是不愿意忏悔?还是不知道如何忏悔?”
于贵添笑道:“忏悔还是不忏悔,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在电视上看到,南非等国家对待历史问题,往往采取这样的做法:让受害者和迫害者坐在一起,共同回忆往事,迫害者坦白我当年怎样害人,是怎样的心理;受害者也坦言自己当年的心情,对迫害者提出控诉。说到深处,双方都会流泪,迫害者就会忏悔……”
师公道叹了口气:“俊宏书记,你不会真的忘记了戴两仪吧?”
“当然不会。戴两仪家族虽然在金瓜村已无后人,可是戴家昔日辉煌的痕迹处处皆是。比如戴氏宗祠,可说是我们县保留得最好的古祠堂,皇帝题赠的牌匾、诰封的一品夫人朝服,都保存得好好的。”
“我们能不能到戴氏宗祠堂去看看?”
“当然,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