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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这事让戴两仪的父亲知道了,他亲自到癫庐来请你的太师傅弥鬼。你太师父着道服、戴道帽,手执木剑,剑上涂上鸡血,夤夜来到八卦岭,祭天地,拜星辰,念蛮荒大咒,才把女鬼拘住。你太师傅当即为女鬼超渡,超渡毕,在长亭边挖出枯骨一付,由戴家出钱移入百姓公祭拜。”
“那女鬼为何找上戴两仪?”
“你太师傅曾经告诉为师,那女鬼本是农家女,被戴两仪的祖上看上,怀有戴家骨肉。可戴家祖上玩过之后,已忘了此事。此女未婚先孕,败坏门风,被父亲逐出家门,冻馁而死。”
“都是有钱有势者造的孽。”
“谁说不是?戴家的报应很快就到了。你祖父在癫庐出家那年,冬天特别寒冷,庐前庐后的树林都结了霜。每天天未黑,你太师傅就让你祖父把大门关上,钻进被窝睡大觉。有一天,你祖父刚想关上大门,你太师傅说,今夜有客来,来人和我们癫庐渊源颇深。我们烧点斋菜等着他们吧!
“斋菜刚烧好,你太师傅说:‘来了。’你祖父跟着你太师傅跑到门口去迎候客人,在苍茫的暮色里,果然有一条黑影蹒跚前来,那黑影怀里似乎抱着很重的东西,压得他全身向前倾,但他还是尽力往前赶。你太师傅扯开喉咙喊道:‘戴施主,我烧好了斋菜等着你。’
“你祖父本来就觉得那黑影眼熟,听你太师傅一声招呼,他恍悟过来,来人不正是金瓜村的财主戴两仪么?。
“以前戴两仪每次到癫庐来,身边都跟着大批僮仆,他不是坐着八人抬的轿子,便是骑着高头大马。可这次他孤身一人,且步行前来,让人不禁满腹疑窦。
“戴两仪终于走到癫庐门前,他满面风尘,怀中抱着一名幼儿,忽然脚下一绊,几乎要摔个嘴啃泥。你太师傅及时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戴两仪抬起头,无限感激地看着你太师傅,喃喃道:‘疾风知劲草,落难见人心。’你太师傅接过他怀中的幼儿,叹了一口气道:‘人有三衰六旺,戴施主不必太在意。’戴两仪垂泪道:‘我做过许多荒唐的梦,却从来没想到戴家会败在我的手中。’你太师傅安慰他:‘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戴施主请先用点斋饭吧!’
“进了内室,戴两仪脱了外面的大衣,这才看出他衣衫破了好几处,且上下尽是尘埃,好像挨了打,还在地上打过滚。他大约饿坏了,见端上斋菜,也不谦让,举筷便食。你太师傅弄了一点清汤,喂那幼儿。
“大概戴两仪自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吃过这么简陋又这么可口的饭菜。吃完之后,你太师傅让你祖父预备了一桶热水,请戴两仪沐浴。他脱下的衣服沾满血迹,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你太师傅拿出药草,捣成泥,为戴两仪敷上。戴两仪大约精被力尽了,敷上药后,往木床上一躺,顿时发出鼾声。你太师傅又打开幼儿的小被子,发现幼儿也受了伤,当下为幼儿推拿按摩。
“半夜里,戴两仪大呼小叫着醒来。你太师傅安慰了他一番,他才重又入眠。
“你祖父问你太师傅,戴两仪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太师傅道:‘万物盛极必衰。戴家兴旺数百年,方圆数百里无有其匹。虽有行善,兼亦积恶,究竟难逃天数。’你祖父似懂非懂,是夜听戴两仪的梦中呓语,才让你祖父多少明白了你太师傅的话。戴两仪在梦中断断续续惊叫,无数平日看着老实巴交的佃农冲进戴空大院,拆开了他家的粮仓,抢走了他家的积粮,拉走了他家的水牛、风车,搬走了他家的家具,最后干脆把铺盖抬进他家,住了下来。看到这前所未有的景象,戴两仪当然忍不住,想和他们论理,却被他们揍了一顿……
“你太师傅摇摇头,连叹:‘天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