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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师公道备了两瓶名酒,一袋山货,步行来到癫庐,重温了当年跟着奶奶走过的路。每一棵树,每一道山坡,每一声鸟鸣,都唤起他的回忆。其实,奶奶往后还多次带他到癫庐膜拜,直到她百岁高龄时无疾而终;但第一次的印象最强烈。
那天,当师公道回到癫庐大殿,不知癫公和奶奶说了什么,奶奶让师公道向癫公磕头,拜他为师。师公道正中下怀,走到癫公跟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师傅笑哈哈道:“以后无论寒暑,你有空就到癫庐来。”
师公道恭恭敬敬地答:“是。”
自那以后,师公道三天两头往癫庐跑。奇怪的是,父母并不阻拦,也不强迫他上学,每一次来,都让师公道带上一些瓜菜。师傅教他读经,教他念咒语,教他膜拜神灵。有一日,师公道对师傅说,他看到了许多穿着古装的人,或在小径急匆匆赶路,或在村庄四周徘徊,可是别人都说没见到。师傅哈哈大笑:“道儿呀!你生了一双阴阳目哩!这是造化对你的钟情,你要善用它,千万不可作恶。”
在师傅的教导下,师公道以师公为业,为南溪十八村的老人送行。
一弹指间,三十年的光阴悄悄流逝,涉世渐深的师公道再次来到癫庐前。
癫庐风景依旧,师傅新收的两名小道童在院子里扇炉,两人都只有十六岁,法号应允、应答。师公道的身影刚在门口出现,应允应答便笑着迎了出来:“大师哥,大师哥。今早刚起身,师傅就对我们两人说,今天你们大师哥要来,你们把去年端午节储藏的井水拿出来煮沸,好泡茶喝。这不,我们刚把井水倒入大锅,大师哥就到了。”
师公道笑着把肩负的一袋香菇、灵芝、茶叶卸给应允应答,让他们抬进厨房,一边问:“师傅可康健?”
两名道童尚未答话,癫公已自后院转出,声若洪钟:“道儿,你可来了。”
师公道赶紧上前行礼,膝盖尚未着地,癫公已把他拉了起来。
师徒俩转入内室,对面坐在蒲团上,闲话多时。应允应答将煎好的茶水抬进来,旧年的端午节水果然好喝。品了三杯茶,癫公道:“我知你心中有疑惑未解,怎么样?说出来,我们师徒俩参详参详。”
师公道遂将****巨案主犯未伏法一事说了,请教道:“师傅,为什么邪恶总是铲除不尽?而且小恶难逃国法,大恶却坐享富贵?”
癫公沉吟片刻道:“这都是前生冤孽所致。只要人间存在一日,便有邪恶的存在。犹如凡人必有影子,如果没有影子,还是人么?不过邪恶虽然铲除不尽,却亦不能胜过正义,即使得逞一时,也好像那阴雨雪雹,终究要在阳光下消匿。”
“既然邪恶不能尽除,与邪恶作战的意义何在?”
“邪恶好比黑暗,正义好比光明。有正义存在的地方,即使邪恶像影子无处不在,但人间仍然是光明的人间。假如正义放弃斗争,人间将是完全的黑暗。”
“我明白了。”
癫公道:“好!我们先进食,食后我还有话和你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