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等我醒过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失去了内脏。同时陪伴我的还有挥之不去的饥饿感觉。”
“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内脏哪儿去了?”
“阿雄和阿辉挖出我的内脏,卖给了那两个陌生人。”
“卖给了那两个陌生人?”
“是的。阿雄阿辉杀了很多人,然后把他们的内脏卖掉,以此为生。那天在脸盆里向我傻笑的傻瓜,还有那个在镜子里向我挤眉弄眼的女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全都被卖掉了内脏。他们想提醒我,兄弟俩想对我下手了。只怪我没弄明白。等我弄明白以后,已经晚了。”
9
“集中全所所有警力,今晚搜山。”
暮色刚刚降临,师公道和郭法天带领南溪派出所全所警力上山。山路不太好走,尤其是夜雨天气,伸手不见五指。师公道让大家打开手电筒,照着脚前的一块小地方,一步一步前进。好在刚入了山,那些被挖去内脏的鬼纷纷出现,为师公道带路。
上官渐和干警们听见师公道一直在说话,却看不到和他对话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警察们向果园靠近,狼狗正要狂吠,四五只鬼飘过去,将它按住。
师公道示意众警察一齐把手电照在木门上,他大喝一声,踢开屋门,众警察一拥而进,找到电线,扭亮电灯,草屋犹如白天,一切都显露在眼前。前后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声势颇为吓人。
一人在床上抖索,师公道断定他不是阿辉就是阿雄。
“咚!”另一屋有人跳窗。
众警察包抄过去,追了一程,手电筒照见一人匍伏在地上,双臂好像被扭到背后,可他背后空空如也。这人眼神极度恐惧,似乎快要虚脱了。
10
每一个畸形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个畸形的家庭。阿辉阿雄,是一对孤儿。他的父亲邝有饭生得一表人材,可是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因为邻近村庄的人都知道,邝家有遗传精神病,四十岁以前一点异常都没有,可一过了四十岁,男的必患疯癫,女的必得羊癫疯。
邝有饭三十岁那年,外地来南溪的女人忽然增多,操什么语言的都有,而且还能像畜牲一样买卖。邝有饭动了心,求族人凑了一些钱,买了一个女人回来。那女人长得满水灵,读过几年书,新婚之夜,她趁邝有饭倦极而眠,偷偷地溜出村庄,踩着夜露,不辨方向只顾狂奔。日出时分,她大叫一声,瘫在地上,一条南溪静静地躺在她的面前,就算长出了翅膀,恐怕也难以飞越。
她正在大哭,忽发现岸边的榕树下停靠着七八条木船,破涕为笑:“我哭什么哭?俗话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真是没错。”
她赶紧登上船去,可她平生没有坐过船,不知道开船要解开缆绳,更不懂得划桨、撑船。忙活了半天,除了一身冷汗别无收获。过了一会儿,艄夫踏着晨光来了,他打着呵欠问:“小娘子,这么早就过渡?”
“是呀!”
忽然,艄公的眼睛睁大了:“你,你不是邝有饭的新媳妇么?你想逃跑?你快回去吧!”
女人一听完了,跪在艄公面前只管磕头:“好心的大哥,你救救我,救救我。”
“谁敢救你?谁不知道邝有饭是个疯子,谁敢惹他?”
“他是疯子?”
“虽然现在没有疯,也差不多了。他们家族的男人一到了四十岁,个个都会疯掉。如果我今天放了你,他急疯了,说不定会逼我老婆当他老婆,这可怎么得了?”
女人一听坏了,跳上岸想寻另一个去处,可蒿草茫茫,何处是出路?远远的,邝有饭带着一些人寻过来了。女人蹲在蒿草间,实行驼鸟政策。可怜一阵风掠过,蒿草起伏,如何还遮挡得住?女人浑身发抖,只顾念佛。邝有饭和众人围过来,众人都怂恿邝有饭给女人点厉害瞧瞧,否则她早晚会跑掉。邝有饭红了眼,拳头脚尖一齐上,逮哪儿打哪儿,女人像一只被小孩捏扁的青蛙,喘气都带着哨音。有人看不下去了,问邝有饭还要不要女人?如果要的话就别打了,再打下去肯定死掉。邝有饭才住了手。邝有饭把女人背回家,躺在床上半个月不能动弹。
女人给邝有饭生了一对双胞胎,取名阿雄、阿辉。邝有饭对她的防备有所松懈,她终于逃出了南溪。失去了女人的邝有饭提前发了疯,一头栽进水潭里,捞上来时已经瞳孔涣散,死翘翘了。
阿雄阿辉吃百家饭长大,饥一顿饱一顿,却偏偏长得牛高马大,力大无穷。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上帝的一个秘密。
到了十六岁那年,兄弟俩都开始想女人了。有人逗他们:“你们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将来娶了媳妇,弄错了怎么办?”
兄弟俩嘻嘻笑:“我们娶一个老婆共用。”
他们看上的第一个女人是一位远房婶婶,为了接近远房婶婶,两人每天都帮她干农活,远房婶婶夸他们有孝心,别人看着也羡慕。那天午后,田间无人,庄稼都长得半人高了,阿雄向阿辉眨眨眼,两人心意相通,把远房婶婶按在地上。远房婶婶拼命大叫,把兄弟俩吓坏了,一个人捂住她的嘴,一个人劝她:“叫什么叫?只不过干点你和叔叔每个晚上都干的事。”
正要得手,远房叔叔提着锄头下田,喊一声:“畜牲。”抡着锄头追了过来,兄弟俩吓得裤子都没穿,没命地蹿入庄稼地,一路狂奔。
兄弟俩知道做下见不得人的事,不敢回乡。
11
翻过几座山岭,兄弟俩来到繁华的镇集,大路边开着好几间饮食店,肉香阵阵,诱得他俩口水直流。
“我们去问问那个修车的,看他收不收徒弟?”
“好。”
修自行车的也是条大汉,胳脯上绣着一条蛇。
“蛇哥,我们兄弟俩向你学本事。好不好?”
蛇哥看了看兄弟俩:“你们从那儿来的?”
“南溪村。”
“为什么要学修车?”
“学一门手艺没坏处。”
“我为什么要教你们?”
“我们不要工钱,只要管三餐饭就行了。”
“好吧!我收留你们了。”
“谢谢师傅。”兄弟俩喜出望外,跪下来磕头。
“我看你们还没吃饭,走,我们去填饱肚子。”
大汉带着兄弟俩大摇大摆地踱入邻近食肆,叫了几个肉菜,白米饭尽管上。兄弟俩起初还推让,不一会儿放开肚皮大吃,竟吃了五斤白肉、十碗饭。
蛇哥租住镇粮管所仓库一角。入了夜,蛇哥煮开了一锅开水,拿一块香皂丢入滚烫的水中,然后伸出食指和中指,晃了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了香皂。蛇哥复把香皂丢入水中,示意两兄弟照做。阿雄阿辉面有难色,蛇哥喝道:“你以为修几辆破单车能填饱肚子?赚屎搅水有得吃!快夹。”
两兄弟在蛇哥的威逼下,试着伸出手去,刚入水面,便大叫一声,抽了回来,着水处尽是红泡,一阵一阵地疼,像鞭炮拿在手中炸开了。
蛇哥视若不见,摸出一根烟点着吸了起来。
两兄弟互相看了看,咬咬牙又练了起来,蛇哥眼里不禁露出赞许。
不到一周,两兄弟就能像蛇哥一样,把香皂夹起来而不伤到手。蛇哥也料不到两兄弟干别的都笨,唯独这件事显示出了天才。他带着兄弟俩到集市上逛了一圈,收获了三个钱包,足够他们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兄弟俩得了甜头,吃着肉菜,向蛇哥请缨:“师傅,我们何不到县城、省城显显身手?”
蛇哥骂道:“凭你们这点道行,也想到县城、省城去显身手?丢人去吧!你们。师傅我十三岁闯荡江湖,十五岁出师,也在省城、县城混过,省城那就不用说了,藏龙卧虎之地。就说区区一个县城,有多少王八,有多少地头蛇你们知道吗?师傅我就因为不吃这一套,吃了暗亏,才避到这个小镇来的。你们要是想到大地方闯荡,还是下苦功学点真功夫吧!”
“师傅,请你教我们真功夫吧!”
“好好好,起来,起来,师傅会慢慢教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