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师公道穿着睡衣,陪彬彬在书房玩游戏机,门铃突然被摁响了。师公道听见招弟快步从厨房经过客厅,拉开了大门,随后招弟放大声音通知师公道:“阿道,郭探长来了。”
师公道连忙放下游戏机,对彬彬说:“你自己玩。”
出了客厅,郭法天笑道:“周末也没出去走走?”
“本来想出去走走,彬彬缠着要玩游戏机。”
一问一答间,师公道瞥见郭法天身侧站着一位英俊少年,眉眼如画,不带一丝风尘气,偏偏体格健壮,中气十足。师公道暗赞一声:好帅的少年。
“这位是师探长,这位是我表弟张硕,是个诗人,笔名叫什么张野鹤。”
师公道一边让座一边笑道:“好,好,好,令表弟一表堂堂,更兼有出世之思,不愧为野鹤。只是野鹤已有了,不知可有闲云?”
张野鹤闻言举袖拭泪,让师公道吃了一惊。
郭法天叹道:“伙计,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双眼。我表弟今天就是为闲云来的。”
“果真有闲云?”
“果真有闲云。”
2
事情还要从去年秋天说起。几位文友相约到阳山赏秋,先是乘车,后是步行,再是登山。有一位文友提议到金甄寺上香,众人齐声赞同。
金甄寺在空闻禅师的主持下,规模一再扩大,山门、大雄宝殿、钟楼、鼓楼、正殿一应俱全,香客络绎不绝、徘徊其间。几位文友刚刚踏入山门,张野鹤忽见身前一位黄衣少女杂在众香客中,曼妙的身姿十分显眼。张野鹤呆呆看着她的后背,黄衣少女忽回过身来,目光与张野鹤相接,微微笑了一笑。张野鹤心中一动,有些不好意思,竟至于低下头来。
等张野鹤鼓起勇气,回看过去,黄衣少女已转过身去,一头黑发,与黄衣形成强烈对比。张野鹤看她手拈檀香,在佛前礼拜,似是孤身一人前来。正想找个借口上前搭讪,几位文友拉着他在菩提树下留影。
逛了一趟金甄寺,黄衣少女一直若即若离,偶尔和张野鹤目光一交,总是一派含情脉脉。张野鹤苦于文友的掣肘,无法脱身。黄昏时分,众文友兴尽下山,上了游览车,由于是单数,其余文友两两相从,张野鹤一人独坐后座,正七嘴八舌商量去哪里吃饭,车门忽一暗,黄衣少女走了上来。
张野鹤张眼看她,将身子往里挤了挤,希望她和自己坐在一起。果然,黄衣少女看看张野鹤身边的空位,轻轻地坐了下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缠着张野鹤的鼻子四周游走。车随即开动了。
“你一个人来上香?”张野鹤憋了半天的一句话,此时方才问出了口。
“是。”黄衣少女羞涩地看了张野鹤一眼。
“我们一共七个人。”张野鹤无话找话。
“是么?”
“这样吧!我们准备去找饭吃。你也一起去吧?”
“好的。”
张野鹤原本随口一说,并不抱希望,见黄衣少女答应得干脆,不觉喜出望外。
“请问您芳名?”
“我叫洪闲云。让您见笑了。”
“如果我们不是初识,我会以为你和我开玩笑。我叫张硕,是个搞文学的,笔名就叫张野鹤。”
“闲云野鹤?那么巧?真是意想不到。”黄衣少女嫣然一笑,让张野鹤心痒痒的。
“我在市文联上班,你呢?”
“我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住在姑姑家。”
“你姑姑家住何处?”
“在市区海边街。”
“这么说,我们住得不远,以后得多联系。”
“好的。”
“这是我的名片。”
“我没有印名片。我用手机打你的手机,这样你就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了。”
“好的。”
旅游车到站后,张野鹤把洪闲云介绍给众文友,一位文友把张野鹤拉到一边,笑言:“你小子艳福不浅。一个下午,我都看那少女对你含情脉脉。”
站内有许多饮食店,大家玩了一天,都累了,商量着来了一锅金瓜饭,再来一钵蛇羹。洪闲云不大吃饭,但对当地自酿的糯米酒似乎情有独钟,连饮几杯,粉脸上了春色,还要再来一杯。张野鹤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别再喝了,这小动作让文友看见了,连连向张野鹤挤眉弄眼。
那天晚上回到市区,天色已晚。众文友在街头分了手,张野鹤提议送洪闲云回家,洪闲云没有答应。张野鹤只得拦了一辆三轮车,让洪闲云坐上去,他不顾洪闲云反对,替她预交的三轮车费。
回到宿舍,张野鹤洗漱完毕,拿起手机找到洪闲云的号码按了拨通键。
“喂。你好!”
“你好!我是张野鹤。”
“我知道,我们不是刚刚分手么?”洪闲云的声音充满笑意,张野鹤甚至从她的声音听出她的头发是湿的。
“我有句话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话?”
“你很漂亮。”张野鹤说着按了退出键。
3
次日,市文联组织一次书画展,张野鹤邀请洪闲云前往参观,洪闲云答应了。书画展设在公园一侧的图书馆大厅,开展之前,有一个简单的仪式,相关的领导都来了。张野鹤杂在人丛中,翘足而望,没有看到洪闲云的踪影。
过了一会儿,张野鹤眨一眨眼,洪闲云忽然出现了。她仍然一身黄衣,她似乎只有这一身衣服!张野鹤瞬时心疼了。他也有过刚毕业找工作的经历,恨不得把父母挤给他的一点经费一分钱掰两分钱花。可是旁人可不这么看,她微微扭动的臀部,分明藏着风情万种。
洪闲云走近来,一笑嫣然,挽起了张野鹤的臂弯,张野鹤稍稍有些不自在,突然为巨大的幸福所窒息。他们在一幅幅字画前面走过,许多眼睛粘在洪闲云的身上。
张野鹤有一幅画参展,以纷繁复杂的色彩画了一枝相思花越过高墙,看不出相思花是在墙内还是墙外?
“你为什么要画一枝相思花?”
“是这样的,从市区回我们老家,要经过一座小小的庙宇,叫拈花寺,香火不是很旺。今年暮春,我骑着摩托车从拈花寺边过,发现墙外那株相思树已经开花了,黄茸茸的花朵缠绕着许多蜜蜂,嗡嗡叫着。其中一株相思花,越过庙宇的墙头,似乎在听禅。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把那天的感受画了下来。”
“我很喜欢你这幅画。”
“是么?那么展出之后,我把它送给你。”
“那我就先谢谢啦!”
看完了书画展,张野鹤请洪闲云共进午餐。他问洪闲云喜欢吃什么?洪闲云说吃什么都可以,最主要得有酒。
“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很少有女孩子喜欢喝酒的。”
“可我就喜欢那种怪怪的味道。”
“那好吧!我们去吃海鲜吧!”
张野鹤特意叫了一瓶茅台酒,和上次一样,洪闲云喝了一口,粉脸已带春色,可直到整瓶酒喝完,她都没有醉,看来她的酒量真的很不错。张野鹤要她谈谈大学里的趣事,她说没意思,现在她一门心思想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这样她就能养活自己,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正吃喝着,天空飘下几滴细雨。张野鹤滔滔不绝地谈起童年时光,他生长在一个小渔村,门前铺满漫天的绿草,草丛中间藏着水小潭,每到雨季,春水漫过水潭,漫过门槛,有时候在天井里都能捉到鱼。渔村鸟类很多,野鹤是最美丽的一种,它浑身雪白,一副出世的孤傲神情。当他第一次在校报发表作品时,毫不犹豫以“野鹤”为笔名。
张野鹤的奶奶,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她在世时,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必提着祭物去拜神。张野鹤总是跟在奶奶身后,有时帮她提装祭物的竹篮,有时什么都不帮。到了神庙前,奶奶祭神之余,总不忘把一些清酒洒在地上……
“可以的话,你带我到你家乡去玩吧!”
“这个容易,这个周末就可以去。”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上班时间到了,张野鹤给洪闲云叫了一辆三轮车,代她还了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