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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局局长章节在办公室被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局财务章菲菲，两人的尸体赤身裸体搂在一起。另有一个男人衣衫齐整，死在两人身边。
此案轰动了全市，谣言满天飞，占优势的说法是：章菲菲的老公发现章节侵犯了自己的老婆，所以把章节和章菲菲杀死，然后自杀。这种说法无法自圆其说，很明显，章菲菲的老公依然健在，他是市政府汽车班班长，案发后，领导给他放了几天假，几天后，仍然回市政府替某领导开车。
师公道和郭法天受命处理此案，驱车赶到空气局，手足们已封锁了现场，空气局临时在别处租借办公地点，继续办理业务。
空气局有一座雄伟的办公大楼，透过玻璃幕墙能望见穿城河的河水，还有河边依依的垂柳。章节的办公室在第八楼，外面一层不锈钢大门，推开后内里还有一层红木门，办公室的宽敞是外人难以想像的：它分三部分，中间是足有一百平方米的会客厅，摆了三四套皮沙发；左边才是正经的办公室，摆着巨大的办公台，配备了触摸屏电脑，办公台后是巨大的书架，摆满各种书籍，还挂了两幅名家书画，但已被扯破；右边是豪华休息卧室，不逊于五星级宾馆。
手足们告诉郭法天和师公道，现场很凌乱，有摔破的酒瓶、吃剩的菜，洒得满地都是。章节和章菲菲死在靠里的皮沙发上，尸体男上女下紧搂在一起，子弹经章节的心脏穿过章菲菲的心脏，一枪毙命。另外，在章节的小腿、办公台各找出了一颗子弹。第三具尸体穿戴整齐，此人右手握枪顶入自己的口腔，一颗子弹透过此人的口腔、脖子后嵌在墙上。经检测，所有的子弹都是这把手枪所发。也就是说，合理的推理是这样的：第三具尸体应该是凶手，他枪杀了章节和章菲菲后，吞枪自杀。
一位手足说，经查，手枪系三年前某派出所警员柴世宗所遗失。柴世宗遗失手枪后，被开除出警队。
另一位手足说，据查，凶手是大气局属下某公司职工，叫唐曦。章节原任大气局局长，期间，某公司由于经营不善，八名职员全部下岗。据另七名下岗工人供词，唐曦大学本科毕业，性格很好，工作很负责，很难相信他竟会干出杀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章节、章菲菲、唐曦的尸体当即被送往警察局法医室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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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手足们退去，章节、章菲菲、唐曦的鬼魂爬了起来，章节和章菲菲揪着唐曦打：“好毒的家伙，竟然杀了我们。”
唐曦面带微笑不闪不避：“没用了，现在我们都死了，你们打不疼我。”
章菲菲坐在地上大哭：“我才三十五岁，我不想死。”
“唐曦，你为什么要杀死章节和章菲菲？”师公道发问。
唐曦惊讶地盯着师公道：“你能看到我？”
“我还能听到你讲话。”
“太好了。虽然我生前无处申冤，死后有人倾谈也是好的。”
唐曦扭头看着章节说：“活在当今社会，最重要的是什么？文凭？能力？不，这些都是狗屁。最重要的是有个好爸爸、好妈妈，退而求其次，有个当权的亲戚也是好的。我大学本科毕业，学的是大气专业，十年前毕业后到大气局报告，本来应该安排在局机关技术科上班。可我给这位局长大人送的钱不够，他硬说局编制已满，把我甩到局属公司上班。公司就公司，反正能发挥我的专业特长，我也不计较。谁知公司效益一直不好，很长的时间，我只能领到一半的工资。”
章节道：“这能怪谁？现在哪个局不是这样？如果把好岗位都留给别人，自己人怎么办？当局长又有什么意思？”
唐曦看着师公道说：“你瞧瞧，这位局长就这点水平。我问你，你那个姨甥才中专毕业，屁事都不懂，他在公司里两年，除了添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凭什么在你走之前，把他调进局机关？多少大学生、工程师都下岗了，他还在机关里人五人六。”
“我没调一个不认字的进去算是好的。你知道么，我七大姑八大姨净是乡下穷亲戚，哪一个不指望我给安排个好岗位？好歹我那姨甥还是中专毕业。”
“你别说你没调不识字的人进机关。司机阿强，你的表弟，不认字吧？办公室打杂的阿凤，你堂妹，不识字吧？经常把信件和报纸送错。他们不都是你调进来的。”
“司机这个岗位，认不认字不重要。至于收发嘛，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阿凤已经很少送错了。我用人还是人尽其才的嘛！”
3
“好！就算你说得有理，你把这些人的作用最大化了。那我问你，那年我评上高级职称，你为什么不按国家的规定升我的工资？”
“嗬！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要是人人都评了高级职称，都跟我要待遇，按局的经济状况，我怎么应付得了？公司是自筹资金发工资的，没有钱就不能发。”
“你知道评一个职称有多难吗？我先后找了多少人？发论文找报社的朋友，花了半个月的工资。各种各样的培训，又花去一个月的工资。人事局职改办的大头目小头目，每一个都得侍候到，要不分分钟出状况。花钱还是小事，还得小心翼翼地看他们的脸色，那种心理煎熬，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官僚能想像得到吗？评一次职称像下一次火锅，不脱几层皮休想跳出来。可我辛辛苦苦评到手了，又得到了什么？”
“要是每个评上职称套不到工资的人都像你这样杀人，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要送命。”
“我在公司那些年头，你给我穿了多少小鞋子，克扣了我多少工资，我就不讲了。最可恨的是，那天开会，我吃多了点黄豆，放了个屁，你居然停我的职三年，一分钱工资都不给。”
“你这是不尊重上级。在古代社会，不尊重上级是可以杀头的。再说，你岂止放了个屁？那天我在走廊上碰到你，你朝我呲牙咧嘴，扭眉弄眼，过了一会儿，还朝我打出一个喷嚏来。”
“喔！我记起来了，那天我确实朝你打了个喷嚏。可是事出有因，我有鼻炎，每次看到阳光，鼻子里就痒痒的，就要打喷嚏，绝不是表示抗议。没想到你连这个都记上了？”
“我全都记得。我还记得，有一天你走过我身旁，没有和我打招呼？”
“哪一天？”
“城建局局长来拜访我那一次，我和他站在走廊上谈事情，你从我们身一拐就过去了。”
“真是冤枉呀！我看你们两位局座谈得正欢，怎好打扰你们？”
“你干了这么多犯忌的事，你知道么？现代社会已经够宽容啦！停你职三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你不是有高级职称吗？还怕在外面找不到工作。”
“工作我倒是找到了，收入比在公司上班多。可是三年以后，你调走了，从大气局调到空气局，高升了。我想回来上班，可我连档案都没有了，成了一盲流。”
“你还算好的。停了三年职，找到了收入高的工作，你根本就不该回来，赚你的钱去，也为局里省一个编制。这是个双赢的局面。你不想想，有些人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快退休了却被抓起来，坐牢的坐牢，枪毙的枪毙。”
“那都是你这类人，贪污、腐败，拿公家的钱当自己的小金库，拿公家的职位当私货……”
“所以说我倒霉嘛！大家都这么干，有的人好好的，有的人坐牢、枪毙。如果我不是遇上了你，十有八九我也会光荣退休，享受荣华富贵。偏偏让我遇上了你，送了命。”
“后悔了是不是？你机关算尽，挣下了万贯家财，看到底给谁享受了？你那个老婆刚换了不到两年吧？看便宜了谁。”
“你这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章节扑上去，掐住唐曦的脖子。唐曦拨开了他的手：“省省吧！没用的。”
4
唐曦的自述：为了杀死章节，我已经筹备了好久。干这事首先得拥有一把枪，这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我有一个酒肉朋友，经常在我面前夸他人头熟，在哪哪可以弄到枪，在哪哪可以弄到****。我委托他帮我弄一把枪，贵点没关系，关键要快。
一个星期后，酒肉朋友就找到了我，说：“你运气好，‘黑鬼’刚好有一把枪想出手。”
“多少钱？”
“三千五百块，五颗子弹再加五百块。”
“好，什么时候能交货？”
“‘黑鬼’也等钱用，如果你有空，我现在就打他的电话。”
我们约定在市郊一间破房子见面。我不明白在荒凉的杂树中，为何有一间破房子，也不想去弄明白。我和酒肉朋友进了破房子，一股霉味杂着尿骚味扑鼻而来，地上的碎瓦砾在我们的脚下呻吟。过了一会儿，黑鬼来了，他果然很黑，没有一句寒暄就伸出手来：“钱呢？”
“货呢？”
“在这里。”
黑鬼掏出手枪，看上去好像是玩具。
“这是真的枪吗？”
黑鬼二话不说，朝墙上扣动了扳机，墙上顿时多了个冒烟的洞。“这颗子弹也算在你帐上。”
我给了他四千元。拿走了我的手枪。酒肉朋友腻着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不相干的话。过了一会儿我才弄明白，他想我请他喝一顿酒，作为答谢。我给了他两百元，让他自己去吃喝。他喜出望外，但装出没把两百元看在眼里的模样，很快地走掉了。我敢肯定，他可能有大半年没见过两百块钱了；拿了钱他也不会去吃喝，而会跑到发廊里去按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