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闲依稀听到耳边有女子交谈之声,还有人轻声叫道:“师太!师太!”她缓缓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秀美容颜,有大有小,大的不过廿三旬,小的最多十四五六,一般的良玉明珠,光彩照人。
其中一个见山闲睁开双眼,回头叫道:“师父,师伯,前辈醒了。”众女子原蹲在山闲身边,这时除了抱着她的一位女子,其余全都站起,分开两旁。两名中年女子举步走了过来。
左边一个莫约三十一二,高挑身材,鹅蛋脸、长秀眉,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非丝非绸,薄如蝉翼,端雅已极。右边却是个绿袍道姑,年纪似比青衣女子略长几岁,双眉飞扬,甚有英气。两人背上各负着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
山闲知道是她们救醒自己,重伤之下,动弹不得,只得勉强竖掌道:“多……多谢……”那青衣女子柔声道:“师太勿要客气,小心伤口。”山闲听她这么一说,方觉胸口剧痛无比。低头一瞧,从胸前伤口处直到鞋袜,血淋淋一片斑驳,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身子往后一仰。
那青衣女子连忙伸手来扶。她这一伸手,袖口刚递到山闲眼前。山闲只瞧得一眼,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四顾一瞧,连那道姑在内,身周站立的十来名女子,有道有俗,或在袖口,或在衣襟,可不都绣有七枚连成线的天星么?
她忿不欲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从抱着自己的女子怀里跳将起来,叫道:“好奸贼!”法决一捏,原本横在地上的长剑立时弹起,化作一道经天长虹,直朝那青衣女子击去。众女大惊,有的叫:“师父,小心!”有的叫:“师叔,当心!”急成一片。
那青衣女子并不慌乱,眼见一道银虹当胸而来,倒身往后一跃。同时右手食中二指并出,三指回扣,快速在身前画了一个圈,立时便生成一块略泛青光的透明晶镜,护住了全身。
但听“嗡”地一声,银虹点在晶镜上,如石落湖皱,镜面上泛起一圈圈如水波纹。镜后青衣女子的身影随着境光粼粼,也似在微微荡漾。紧接着,又是“嗡”地一声,银虹从镜面上弹起,在空中划一道圆弧,晃眼落入林中不见。
山闲倒退两步,双手捂住胸前伤口,大汗淋漓而下。那青衣女子玄功一收,晶境化作一阵青烟,已自随风飘散,却是气定神闲。
山闲见自己的飞剑被青衣女子轻描淡写一招弹走,知道重伤力竭,不是对手。更何况自己孤身一人,寡不敌众?她既知自己无幸,索性戟指大骂:“好你一个七星门!笑里藏刀,暗箭伤人!卑鄙下流,无耻之极!快把我徒儿还来!”众女听她口出恶语,立时炸开了锅。
那青衣女子将手一挥,制住众女,深深行了一礼,恭敬说道:“晚辈乃七星门文曲剑宗弟子梅倚栏。”又向那道姑一指:“这位是我师姐、廉贞剑宗宗主绝情散人。我师姐妹二人带着门下弟子,路经此地,忽见师太重伤垂危,顾念降妖同道之谊,略施援助,实不知哪里冲撞了师太,惹得前辈大动肝火,还请明示。”
她言语真诚恳切,非但不计较对方恶言相向,反倒先将自己的来龙去脉介绍了个一清二楚,做足了江湖规矩。
山闲却不领情,骂道:“休要假惺惺烂装好人!你只把我徒儿还来!若是她有个......有个......”心下却也知道玄月多半已然无幸。她悲愤交集,仰天泪流:“我山闲技不如人,死不足惜。不过你七星门丧尽天良,残害同道,终有那恶贯满盈的一天!风入松,好,风入松!”
“风入松”三字一出,众女皆惊。梅倚栏与绝情散人面面相觑,惊道:“与我风师兄有何干系?”
山闲嘿嘿冷笑,她因风入松之作为,连带恨上了整个七星门,当下将碧眼蟒王血祭青莹玉、祭坛大战、风入松暗下杀手等事说了一遍,颤声质问道:“姓风的为了从蛇妖手里抢宝,骗走我师父的‘天雄地黄珠’也还罢了,却为何暗箭伤人?不就是怕我说出青莹玉在他手里,要杀人灭口么!他掳走我玄月徒儿,除了用她的血血祭出青莹玉中的魔王,还会是甚好意?可惜我眼不识人......我......”
山闲本就身受致命伤,这一顿急怒攻心,再也支撑不住。一语未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还未委倒在地,已然绝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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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倚栏抢身过去,施救片刻无果,默然放下手来,神色甚是黯然。
绝情散人站在她身后,环视一眼一片狼藉的血幡祭坛,众弟子正在搬挪幡上的少女尸体,她眉头一皱,问道:“梅师妹,你怎么看?”
梅倚栏摇头道:“不是风师兄!不说他此刻与时师兄坐镇昆仑,人在西境,便真是风师兄南来,寻到青莹玉,以他个性,也绝不会占为己有。”
绝情散人低头沉吟片刻,缓缓道:“咱们七个师兄妹中,风师兄的性子最是冲虚淡漠,我也不能相信他会觊觎血魔的力量。却不知是何方妖人冒充我七星门的名头?”思虑及此,双眉一扬,叫道:“卿女,通知附近同门,青莹玉被妖人劫走,想必就在此山附近!立刻启动‘天罗地网’禁制,围困妖人!”
一个二十三四左右、面有梨涡、身材苗条的女弟子应声而出,飞旋上就近一座高峰峰巅。从怀里取出一物,往空中一掷,一道七色彩虹立时直冲云霄,月光之下,耀眼不已。不多一时,黑沉沉的群山之中,争相恐后升起数十条青绿虹光来,冲入云层,与那七色彩虹汇在一起。
卿女知道那是附近山丘中的本门弟子各祭起了禁制。她仰望星空,只见会子功夫,各条光芒已被七色彩虹吸入,七色彩虹渐短渐大,聚成云层中的一个彩球,鼓鼓欲爆。忽然眼前一亮,“轰隆隆”一声雷鸣,彩球爆炸开来。五颜六色的彩丝从云层中撒将下来,落入群山边际,把方圆上千里的整条山系罩在了当中。
彩丝罩闪了一闪,便即隐去。卿女见“天罗地网”仙禁已结,飞身下峰复命。
此时七星门众女已将八名祭血少女和山闲师太的尸体放在祭坛中间,血幡、法台、法牌等物均堆在她们身旁。众女站到祭坛外。梅倚栏叹了口气,亲自催动烈火焚烧尸体。
火光摇曳中,人人脸上均露出不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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