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阴母也已见到洞口有异,一边祭出背后长弓,一边急叫:“儿子!快!快砍!”小儿阴子立刻双手齐挥,指挥双斧连劈。那阴父更是不待吩咐,结印一筑,召唤幽魂怨灵,立时催动火焰叉,加入战斗。三人各使法器,齐向电罩击去。
顷刻之间,祭坛上空阴风怒号,宛如雷鸣,万千夜叉鬼魅奔突叫嚣,声音又是尖锐又是凄厉。鬼风中的血幡禁制隐隐发出“嗡嗡”之声,上下左右颤动不停,似在阴氏三人齐攻之下,大有不支之势。
风入松盯着场中局势,却露喜容。他低“哼”一声:“阴氏三鬼来得倒真是时候,不然咱二人先要破蛇妖幡禁,就不能攻他个出其不意了!”说着朝碧眼蟒王指了指,又向半空中的三人打了个手势,低声对山闲道:“祭坛禁制一开,我对付蛇妖,你飞剑击那阴氏三鬼之一。先出其不意诛灭两个,剩下咱们一对一,就不过举手之劳,易如反掌而已!”
山闲自从拜师学艺之日起,师父白术便一直叮嘱:“万物皆有灵,众生平等。咱们虽是降妖一道,仍须切记不可滥杀无辜。便是害人祸世的妖魔鬼怪,你要杀它,也须正大光明,不然与你诛杀之物又有何异呢?”所以听说要从后偷袭,不免踌躇。
风入松察言观色,正色道:“事有从权。咱们降妖一道虽行事磊落,但若今日迁延不决,除恶不尽,被一干妖邪祭出青莹玉中的上古血魔,荼毒人世、为祸人间,你我二人岂不成了千古之罪人?”
山闲闻言一凛,心想确实如此,汗颜道:“风宗主所说极是!”她急于救出徒儿,又听了风入松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当下祭起长剑,蓄势待发。
只见祭坛上空的攻击仍在继续,阴氏三鬼各展其器,乱舞如疯,血幡禁制奋力支撑。所交处,火光迸溅,耀月生辉。
山闲定睛看了半响,陡然浑身一个寒战,悚然而惊,只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她转头一瞧,风入松侧头斜目,正屏息凝视着天际的月云。山闲往上一打望,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但见九天高处,罡风卷起的黑色云浪,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翻滚滚直往祭坛涌了过来。
阴氏三鬼这时也已察觉,不由得停止了手里的攻击,面面相觑。除了阴子木讷懵懂,两个大人眼见云堆千层,都往祭坛而来,转眼聚成三山五岳一般大小,当头压下,尽皆动容。
星月不知何时已无踪影,夜色中只能感觉到黑压压低沉沉的一大片,似九霄塌下,逼临头顶,千百万斤的力量,直叫人喘不过气。乌云堆成的大山中闷雷频发、闪电隐现,显然无数雷电被包裹其中,正在奔突挣扎欲出。
碧眼蟒王早已站起了身,祭坛内外的两人四妖都惊恐地望着这霎时变幻的天地奇景,不知何时它就会突然爆发。
他们等得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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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锐猛烈的龙啸声中,只见青莹玉放出千百万丈血光,直朝半空中的乌云中冲去。祭坛上空立时轰隆隆一片大震,云山从下而上爆裂开来,登时万雷齐鸣、闪电齐放,一瞬间震耳欲聋,刺眼欲眩。与此同时,地面上猛然一阵剧烈摇晃,天旋地转。哗啦啦崩塌声中,山塌地陷,坠石如雨。
山闲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没被甩飞。她急忙把长剑一翻,插入地中。一手紧握剑柄,一手捏决,念起“稳如泰山咒”。天动地摇、飞沙走石,便是施起这等佛门正宗大法,人和仙剑仍是摇摇欲飘,危如累卵,哪有半分稳如泰山、安如磐石之姿?
狂风夹杂着飞石如雨般扑打在山闲脸上、身上,阵阵作痛。她只觉四围震动,上下摇晃,自己如大浪中的一叶小舟,始终颠簸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辰,龙啸渐息,天地终于回归平静。山闲睁开眼来,漫天沙尘中,隐约可见身前脚下多出一道鸿沟,宽约数丈,深不见底,从祭坛中心起,直延至两头林中不见。她抬头一瞧,只见其它地方也有好几条巨大裂缝,线伸各向,把个血幡祭坛崩裂得四分五裂,心道:“果真是青莹玉出,天翻地覆!”
山闲正惊得发怔,忽闻耳边一声低语:“是时候了!”声音低沉而绝然。山闲回头一看,沙土裹面,一身道袍破烂不堪,看样子风入松刚才也没少受罪。不过人家不时或忘大事当前,却是比自己清醒沉静得多了。
她点点头,拔出地上的长剑,辨明阴氏三口正从一处塌落的崖石堆下钻将出来,手中仙剑立时化作一道银虹,直朝那阴父胸口破空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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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氏三鬼见青莹玉破土重生带起的天地交泰之景渐止,血幡禁制也已被其灵气冲开,本都大喜过望,径往祭坛中心飞去,伸手要夺那洞口中祭出的绝世神器,陡然间阴父一声惨叫,阴母急忙回首相顾。只见一道银光从阴父胸口透背而出,在祭坛中绕一个圈,回到坛外一棵巨桑枝下,被一个满面皱纹的矮小老尼提在手中。与此同时,一声清啸过处,一道莹莹紫光,闪电般冲入祭坛。
那碧眼蟒王早已抢到洞前,握住血光中的青莹玉,忽见当头一道光来,其势宛如龙翔电掣,端的是又疾又厉。虽是扬天迷尘中,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碧眼蟒王究竟道行不浅,已一眼瞥见一个中年道人脚踏罡步,手捏法决,正站在祭坛外绕指指挥。
他见到风入松道袍上的七星门标志,不禁暗叫一声“不好!”。知道对头厉害,不敢托大,再顾不上抢宝,双臂互相缠绕,扣一个软骨结印,猛然把口一张。
碧眼蟒王脸成三角,嘴本不大,这一张却是血口如盆,整张脸从嘴巴处活活裂成上下两半,上半截硬是后仰到脖子上去了。血口中一大股黑烟“篷”地射出,顿时腥气迷空。黑烟中蓝幽幽十几条细线,大叫着径往紫光迎去,叫声宛如儿啼,竟是十几条小蛇儿。
但见群蛇“滋溜溜”瞬间窜到紫光跟前,把紫光团团围住,交起战来。紫光闪转腾挪,刚开始连斩数蛇,甚是勇猛,但究竟寡不敌众,不久忽地呜咽一声,光芒一隐,露出一支毛笔的形状来,似已被蛇毒所污,打回了原形。毛笔在黑烟中又滚了两滚,已自不支,掉头欲往回走。
碧眼蟒王两眼一直紧紧注视着祭坛外的风入松,见他突然左手抚着胸口,满脸痛色,只有右手还在颤巍巍指挥着毛笔,显然是在苦苦支撑,不由大喜。他大敌当前,哪里容得敌人有一丝喘息?立刻双脚一并,化作一条粗大蛇尾,一个横甩,朝敌人击去。“啪”地一声,竟已把风入松卷将了过来。
碧眼蟒王仰天哈哈一笑。笑容未泯,转瞬化作俱容。只见一团团黄雾在眼前猛然炸将开来,刺鼻苦味潮水般灌入口鼻——是千年雄黄的味道!
“奸人!奸人!”碧眼蟒王气苦已极,一边怒骂,一边急忙往后倒纵。不料纵起一丈不到,哇呀呀一声尖叫,坠下地来,已变成一条水桶粗细、光溜水华的蓝纹蟒蛇。蜷在地上,微微扭动。
风入松不待有片刻间隙,飞身上前,先一笔斩断蛇妖七寸,后一笔剖开肚皮,把一条千余年道行的碧眼蟒王顿时了账,手法端的是干净利落!
山闲瞥在眼里,不禁大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赞:“风宗主究竟是名门子弟,见多识广、机智多谋,这一招诈败诱敌果然使得漂亮!”她一剑诛杀了阴父,本要继续对付剩余两鬼,却见阴母抱住阴父尸体,只叫大哥,那阴子更是不知所措,愣在当地,跟着他妈摇头晃脑、慢吞吞地呜呜咽咽。她心里一软,提着剑便没下手,转身奔向摔将在一边的玄月,把徒儿抱起身来。
这时阴母见碧眼蟒王被风入松诛杀,只怕转眼就要来对付自己母子,她左手抱着阴父的尸体,伸右手把阴子一拦,双足一蹬,纵入空中,已往西南方向逃去。风入松斜目冷“哼”一声:“算你跑得快!”飞身纵到地洞前,手一探,已把青莹玉握在手中,忍不住哈哈大笑。
山闲抱着玄月,伸手几点,封住了她双手手腕的穴道。眼见徒儿失血过多,奄奄一息,须赶紧回洞救治,刚说一句:“风宗主……”陡然背心一凉,胸前透出一道紫莹莹的光芒,倏地又被抽回。她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回头叫道:“风……风宗主……”一语未完,栽倒在地。
两眼合闭之际,恍然见到风入松把青莹玉放入怀中,纵声大笑。他转身欲走,似乎突然想起何事,回身抱起地上的玄月,化作一道紫光,转眼没入夜色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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