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一小群外地人推着一个沉重的木车前行着,忽然,相反的方向有一个黑影慌张却不出声响地迎面跑了过来。
“大哥,最近盘得紧,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尖嘴猴腮的贼人便是刚才从进城的方向跑过来的那个身影,他对着一个彪形大汉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我们中间出了叛徒,走漏了风声?”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满腹狐疑地猜测道。
“不关我们的事,”一个高个子用手指联系着身边的几个人对着那个彪形大汉老实地说道:“我们哥儿几个可都是重犯,自首也是免不了被砍脑袋的!”
“大哥,绝对不是我,我跟着您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啊,您得相信我!”一个体型瘦弱的人对着他仰慕的大哥说道。
“屁话,那是因为你是我亲弟弟!”大汉对着刚才说话的人发怒道。
第一个说话的人此时挑拨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就是!越是亲人,越是背叛呢!”
彪形大汉一听此话有理,立马持起一口大刀,走到他弟弟面前说道:“弟弟,你是我亲弟弟,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那体型瘦弱的人吓得腿一软,摊在了地上说道:“大哥,什么原因使你怀疑我?”说完就哭了起来。
高个子见状连忙拦下大汉说道:“大哥,我们都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实在没什么头脑,若不是行走江湖还真不知道人心叵测是怎么回事,但是您亲弟弟为什么要背叛您,背叛大家呢?我看啊,这事儿先搁着,现在得想好了如何将这些财宝藏好,等到风声过了我们再回来取。”
大汉一听,拍了拍自己的脑子,破口大骂:“我这头脑真不好使,怎么就相信了耳朵边上的话呢?”说完提刀就要砍那个尖嘴猴腮的人,众人一看情形又连忙阻拦。
那尖嘴猴腮的贼人,捂着脑袋辩解道:“我们这边哪个没有嫌疑,怎么能够因为他是大哥您的弟弟就排除怀疑呢?我也是一片好意,提醒了你,也提醒大伙儿罢了!要我说啊,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有嫌疑。”
大汉这么一听觉得又很有道理,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终于一拍大腿说:“我明白了,我明白!这就类似于我们要分了这笔财宝,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包括我自己在内,由于我分得最多,所以我的嫌疑是最大的。那个怎么说的呢?对了!暂且搁置争议,待日后咱们弄明白了再做打算!”
众人听了这话像是吃了一记蒙棍,头脑里一阵嗡嗡作响,不是太明白,但是见他们的带头大哥貌似觉悟明白的样子,也就舒了口气,于是个个儿显露出一副副意会不待挑明的丑恶嘴脸就随嘴应和着了。说干就干,这一伙儿歹徒就地安排着落!趁着月黑风高的良辰之时,他们将一车的财宝在如此荒郊野岭找了个难以被发现却十分利于他们自己记忆的地方挖了个坑给掩埋了。这一伙辛勤劳作的强人一直忙活到了破晓才算折腾停当,便不知疲倦地结伴进了城。万万没想到的是,整个过程给一个年轻人逮了个正着——谁又会想到在荒郊野岭的树丛灌木之间有个鬼使神差的人用枯枝烂叶盖了个临时的窝点作为睡觉的地儿呢?这个由于没有赶上“宿投”的年轻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整整等了一夜,待众人忙活完走远后才敢出来。他瞧准了地方就拼命地挖掘,把刚埋好的财宝又刨了出来。如何拿走这些财宝显然是一件让一个单独的人很犯难的事情,这个年轻人神情冷静地站在土堆旁边,心思却焦急万分地翻滚着。“鱼跃摆尾”拍打水面的声音恰巧传耳而来,他寻声望去,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河。“所谓‘易主’便是更换了主人,这些财物更换了掩埋的地点不也是更换了主人?”他如此这般寻思就费劲千辛万苦把装财宝的箱子埋在了河岸的烂泥里。完事儿之后,这位似有前科经验的年轻人反反复复地查看着自己的“杰作”以确保万无一失,才从草地上捡起先前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金条放到自己的包袱里,背着进城的方向朝南去了……
做贼心虚的人往往会出一些意外。一夜未睡外加空着肚子忙活了一个上午的疲劳,这个年轻人脑袋昏昏沉沉地赶着路,自作亏心事儿而过分恐慌的他时不时回过头来查看自己的身后是否有人追过来,一不留神脚底踩空,手忙脚乱地摔倒在了地上,脑袋干干脆脆地磕碰到了路边的石头,舒舒服服地昏死了过去。待他醒来,睡眼惺忪地发现自己像个尸体一样平躺在一个行进的木板车上。
“哦,醒啦!”一个相貌堂堂的陌生男子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话就又回过头去继续赶着马车了。
“叫花子啊,想吃馒头吗?”木板车的边角处蜷坐着一个身着花衣裳的小女孩,正拿着一个干燥的馒头在这个唇干舌燥的年轻人面前晃了晃。迫于反应,年轻人微微一笑,刚刚伸出一只脏手去接拿,只见那个小女孩把手迅速往后一缩,调皮但一点都不可爱地说道:“不给你,嘻嘻!”
年轻人心想:拉倒!我真切需要的是水,你不给我馒头,这有什么可以撩人的呢!啊,我怎么就成了个乞丐呢?想到这个疑问的节点时,他的头脑突然停顿并且迅速回忆,种种画面井喷式的涌现在眼前,瞬间,他像是想起了某些需要凝神细做的事情,弹身坐腚,迫切地四下摸索着,满脸“我丢了重要的东西却发现不见了”的茫然模样。
“哦,找你的包袱啊?”坐在木板车前面赶着马车的男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是啊,是啊,看来你知道,快说在哪里啊?”年轻人警惕而生硬地说道。
“在这里!”说着那男人就将年轻人的包袱从前面往身后提交,递到了年轻人的手边。
年轻人一把接到怀里,像是对待自己的心肝宝贝一样地摸了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或许搭乘免费的马车是每一个羁旅客人梦寐以求的便宜;亦或许,那个不轻的跟头栽得年轻人半身不遂;当然更多的,或许是图谋不轨的顾虑未曾侵袭小伙子的心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那个年轻人没有就此跳下马车,只是呆坐着任由马车颠簸摇晃自己平摊的双腿。一路上这两个男人彼此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倒是那个小女孩不厌其烦地向年轻人卖弄着自己手上的馒头,玩弄虚情假意的伎俩来询问他是否要吃……
当下,天色见晚,这一路三人驱车来到了一个灯火颇为明亮的客栈,那个中年男子下了马车,一把将孩子抱了下来,对着时刻警觉的年轻人简单地说道:“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也就送你到这儿了,要去哪儿,你自己走吧!”
木讷的年轻人小心谨慎地张望了一下,对来时的道路颇有几分观察的认真,见四下荒无人烟,无从留宿他处,转念又寻思着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之前也没有趁火打劫,反而对自己亦有几分照顾,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便愿意一同在此留宿一夜,至于第二天的行程何如再另做打算。
“我不大会讲话,还望见谅!先生算是对我有帮救之恩,若是方便我们就一同在这家客栈留宿吧!”
“好好,先这么定了。哦,对了,你身上这般脏兮兮的也不知……这些是我的衣服,若不嫌弃就换了吧!”中年男子倒是十分热情,他打开行囊,笑嘻嘻地将自己的衣服递了过来。
那个年轻人此时心领神会就没有过多客套的虚情假意推辞,只是礼貌地接过衣服跟着这位牵着孩子的男子一同进了客栈。
客栈的老板见外面来了客人连忙招呼小二张罗,自己则谄媚着皮笑肉不笑的面容向走进来的人客气地迎面而来并说道:“二位客官……”
“住店,两套客房!”那个男子打断了店主为经营生意而烂熟于口的千篇一律的客套话,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们先进房梳洗,你就看着上酒菜吧!”
“好嘞!”店主回过头热情洋溢地叫喊道:“贵客上门!二子啊,带客人上客房里面去!三子啊,出去将牲口伺候好!”
那个浑身脏兮兮,一脸落魄的年轻人一听这店主如此腔调便赶忙说道:“店老板,我们只住店吃饭,没有其他方面的需求!”
那店主一听十分不解却仍然笑着说道:“照顾不周,但我们竭诚为您服务!”
男子似乎有所明白,忍俊不禁地对年轻人指点式地说道:“你想多了,此处‘四季无春’!”
年轻人听了立刻面红耳赤,低下头只顾跟着男子和小孩随着引路的小二走上了二楼的客房去了。不多时,年轻人洗漱完毕,穿上了陌生男子给的干净衣服便出了房间,又见那男子早已叫好了酒菜和小孩坐在饭桌前等着自己,也就下楼走过去入座。
两个人边吃边聊,并不多加礼束。
“看你的模样标志,也不算是个乞丐,怎么就沦落到这番田地呢?”男子一副关切的慈祥样子问道。
年轻人回想到自己在河边挖坑,又想到自己跌了个跟头,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再加上本来就在草窝里待了一夜,又是蓬头垢面的,被他人当作是乞丐也不足为怪,不禁自顾自地笑了出来。
“我只是跌了个跟头,额,还要谢谢兄台救命之恩啊!”年轻人起身作了个揖。
那男子慌忙起身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也是行了个方便,‘救命之恩’谈不上!”
两人再次礼貌地坐定就莫名尴尬地没了言语,于是双方只顾埋头吃起了饭菜来。
“不知阁下姓什名谁?”男子自然而然地首先打破了彼此的尴尬沉默。
“哦,我叫,我叫王富贵!您呢?”年轻人放下碗筷,赶紧咽下口中的饭食说道。
“在下姓薛,名学文。”
“看样子,您是个读书人喽!”
“不敢当!”
“为何不考取功名?”
“当朝,不行科举,我等‘儒不如倡’啊!”薛学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有满腔的不得志,他愤愤不平地喝光了杯中酒。
“其实……那这个小孩是谁?”年轻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一旁的孩子身上。
“她是我捡的……可怜的孩子,没爹没娘的,到处流浪!”
“薛大哥,您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热心肠的正人君子,我……”王富贵似乎感同身受,一时哽咽,似乎都快要哭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虽说如今这世道不济,但是,我认为做人必须正直!不是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在这边发牢骚,现今这个世道多少不得志,多少无奈,多少愤懑,但是说一句实话,只要尚且有一个饭碗捧着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了。残酷的世界啊,追名逐利而无所不用其极,如果哪个人稍有多情的虚弱人性便会被世间饥饿的‘野兽’生吞活剥。谁人不知钱财贵重,谁人不惯用尔虞我诈的丑恶伎俩?”薛学文虽惆怅但又笃定地说道。
“实不相瞒,在下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四海为家,若不嫌弃,愿从此追随大哥。我略有薄财,置些房田不是问题。”王富贵说完就起身在薛学文的跟前跪拜,那薛学文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好说,好说。明日,你便同我前往我的家乡,如何?”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