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还真是忙碌,往来人群络绎不绝,远远的就看见一艘巨大的楼船停靠在那里,要比其他的船大出许多,嗯,很多。薛花兰或许是心里已经有了着落,不再担心自己这几天一直担心的猜测,一时间脸上的阴霾消失不见,回归了旧日的风韵。一直奔波劳累又心事重重的一行人看到判若两人的薛花兰都私下里打趣,说她是一个“花哨婆娘”。
“喂,大胡子!”花哨婆娘向一个像木桩钉在地上似的站立着的陌生身影,貌似很熟悉地打了声招呼。
一个胡子比头发还要浓密的中年男子从手中的登记薄移开视线,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深刻皱纹的黝黑脸庞和强健的身板可以断定这个男人约摸五十来岁。只听他言简意赅又声如悬钟地说道:“不想找麻烦的话就滚开!”
花哨婆娘原本还是柳摇花颤的,见对方完全不搭理这一套,不免尴尬,但仍然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大人啊,我们可不是来作死的,大家图的都是买卖。”
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听是买卖,提防的情绪稍稍放缓,背着手,略有所思地低着头踱步到婆娘跟前说道:“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什么货?”
就在此人低头踱步时,花哨婆娘看到了他的头顶是秃的,于是强压着内心的“笑痒”,装作一本正经地憋出了几个字:“卖个人给你!”
“那边什么事?”不远处传来一个青年清脆悦耳的声音。大胡子转过身朝那个青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却并没有叫嚷说出这边进行着交易。花哨婆娘伸长了脖子探寻着发出如此动人声音的人物。
“让我看看货。”大胡子的中年男子转过头对花哨婆娘说道。
“好嘞!”花哨婆娘招呼了一下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很快一个被蒙着脑袋,五花大绑的人被拧了过来。
“他们买个人给我们,瞧,就这货!”大胡子说话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指着刚从远处马车上架过的人,对刚才从后面已经走过来的青年说道。
“这小伙子够俊俏,细皮嫩肉,朱唇皓齿的……”花哨婆娘看着这个异常漂亮的年轻人,心里暗暗涌起了爱意,多情的双眼泛出了秋水,不由地上前一步挨着他,轻轻地说:“航海多有劳累,买个奴隶省了劳顿您的体力活儿!”说道“体力活儿”时,花哨婆娘故意加重了语气。
显然,这个青年并不在意她说什么,同时也不在意她怎么说。青年只是对大胡子认真地说:“你要是买了这个人,那可是你自己的负担,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夺过大胡子手中的记录薄,然后扬长而去。
“哎呦喂,这怎么还是负担了呢?”花哨婆娘一边对着青年的背影吆喝着似乎试图将他叫回头,一边看着大胡子期待着他说点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家主人不是太同意这个买卖。”大胡子做出一个十分抱歉的姿态。
“这样,您开个价,我算是倒霉,要知道不容易,你们不是有招纳人员的贴告吗?我也是奔着这个来的。”花哨婆娘一时急了,心想着不把这个人卖了,岂不成了自己的负担,一着急,解开了套在这个“待卖”人的头套,说道:“你看,就这货,力气大着呢,是一头耕坏田地的牛!”
被买卖的王富贵,初遇光亮的双眼艰难地睁开了,很快看清了面前的人,由于嘴巴里堵得严严实实的,他只能不停地点头和摇头伴随着嗷嗷的叫喊声来表达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他想说什么?”大胡子指了指这个面色苍白的小伙子。
一旁的彪形大汉拔掉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粗大的胳膊拐着小伙子的脖子说:“有什么屁,快放!”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放,我放!”小伙子说完放了一个很长的屁。一下子,众人全部捂住了口鼻,彪形大汉也松下了手。趁此机会,小伙子意欲逃窜,可是全身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像个蚕蛹似的,一个踉跄笔直地往前倒,彪形大汉见状迅速一伸手抓住了捆绑他的麻绳,倒是这位小伙子紧紧地闭着眼睛,歪着脖子等待着跌倒着地的那一下子疼痛。彪形大汉将他一提、一扶,像一个大木桩一样竖在大胡子的面前。
小伙子扭动了几下身体无果后,满脸堆笑地说:“不好意思,虽不太合礼数,但实属仓促。”说完立刻严肃而又富有深意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大赞同这桩买卖!”
大胡子看着这个小伙子耍弄着如此这般的把戏,倒是有了兴致继续看下去,于是直了直身体,抬高了下巴,半睁着眼睛看着这个预使尽浑身解数讨喜的年轻人。
“顺便说一下,我未曾与您谋面,但是您的络腮胡子定是您远洋跋涉,平定四海的标志性见证,看看,大家来看看。”王富贵说着看了看左右的花哨婆娘与彪形大汉,继续说道:“您的胡子都可以扎起小辫子了!”花哨婆娘和两个彪形大汉本以为大胡子的络腮胡子真有什么蹊跷的神秘之处,待王富贵说到此处立刻兴趣索然。
“******!你小子,胡说八道,若是把你卖不出去,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其中一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说道。
“好吧,我赞同这笔买卖。之所以赞同,我并不是畏惧你的淫威,只是跟随这位威风凛凛的大人物是我莫大的荣幸。先生,买下我吧,我愿意唯您马首是瞻,为您效犬马之劳!”
“嗯,十两银子,怎么样?”大胡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花哨婆娘,似乎笃定如此,丝毫没有给对方涨价的可能性。
“快给我松绑,快给我松绑。”王富贵转过脑袋急不可耐地催促着身后的那两个彪形大汉。,彪形大汉们无奈地看看花哨婆娘,等着她的发落,只见婆娘对他们俩不情愿地做了个松绑的手势。
“就是说嘛!做买卖的,要价哪能过高呢?你啊,就是太贪了!我不想被扔到海里喂鱼,只想留下这条命。人啊,死得太快都不会有曾经活着的感觉。虽然我现在像是在说废话,但是实际上是我肚子饿了——填饱肚子是件要紧的事情。”王富贵一边舒展着被松绑的腿脚,一边对花哨婆娘絮絮叨叨的。转过脸,他又对大胡子说道:“谢谢英雄相救,我等江湖人士就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我王某人,他日若是飞黄腾达定会重谢……哎呀,英雄,你看我手上的绳索仍然捆着呢!”
大胡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对方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最后开腔说道:“说完了?”
王富贵连忙闭嘴,傻里傻气地点了点点头。大胡子向花哨婆娘扔下了钱,像拉牲口一样拉着王富贵就向大船的方向走去。
王富贵瞅准时机,憋着一股劲飞快地反向一跑,只见绳子一绷直,大胡子拉绳子的手没有丝毫动弹,倒是王富贵被拽直了双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大胡子头都没有回,对于刚才发生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上心,继续一步一步按照原来的步调前行着,拉着趴在地上的王富贵在尘土中拖行。王富贵扭着脑袋,望着不远处看傻了的花哨婆娘说道:“我会回来找你的!”花哨婆娘身体一惊,恰好如梦方醒似的,连忙催促两个大汉驱动马车,带着众人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您练得这是什么武功?好!”幸好大胡子走得不是太快,王富贵连滚带爬地赶了上去,凑上前去竖着大拇指继续说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大胡子站定了脚步,面带怒色,一双血红的鹰眼紧盯着王富贵。王富贵看着心生畏惧,赶忙将一个大拇指增加到了两根大拇指,不时地胆怯地看看自己的大拇指,又瞧瞧大胡子。瞬间的寂静之后,由于大胡子的眼神太过凶狠逼人,王富贵招架不住而稍微垂下眼神看着对方的胡子发呆。
大胡子完全没有理会王富贵刚才提出的问题,只是平静地说道:“你是我的人了,小伙子啊!我是花了自己的钱买下你的。”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这个面容冷峻可怕的人的铜牙铁齿中咬出来的。
“那是,那是,我必定追随您左右,但是我不明白您要带我去哪里,当然,我不得不坦诚,在我被运过来的时候就听说,我将会被卖给一个正在招纳人员的远洋航船。”王富贵一边跟大胡子说着口头上的话,拉近彼此的距离,一边心里暗暗想道:此人武艺高强,绝不会是一般等闲的江湖人士,我若是以平分黄金珠宝(当然我可以再做让步)为诱饵将他说服,一同前去自己原先藏财宝的地方,从薛花兰一伙人手里抢过黄金并将他们全部杀光,岂不是解我心头之恨!到时候,我不用登船去漂洋过海,拿着金银财宝再投奔他处岂不逍遥自在。
“你抬头看看啊!”大胡子洪亮的声音敲醒了双目无神却自有心思看着自己的王富贵。
王富贵抬起了头,只见不大的海港停泊着一艘巨大的航船。
“我刚才未曾注意,想当然地认为它是一栋大楼。是啊,难怪啊,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房子呢?”王富贵往右边走了走,试图在侧面看得更多,不由自主地念道:“名……”由于绳索绷直了,他无法再往右边去,于是继续说道:“大船上写着‘名’什么,另一个字我看不到。”说着还向大胡子示意了一下绑住自己双手的绳索。经过他的努力,大胡子往右边走了几步。
王富贵顺着过去终于看到了,眉飞色舞地说道:“原来你们的战舰叫做‘名堂’啊!哈哈哈哈……”
“胡说八道,是‘堂名’!”大胡子说完三步两大跨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掌,直接把王富贵打晕。这大胡子一方面出掌太过突然,另一方面掌风确实迅速凌厉,晕倒的王富贵仍然保留着嬉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