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淼的海洋上航行已有多月之久,这艘船像一个牢笼监狱困着船上所有的成员,一些新的水手开始有点烦躁不安起来,然而,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成员,刘管事敏锐地发现了这个问题,或许是由于这种现象也曾经发生在他本人身上而他可以感同身受地察觉。刘管事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集结了船上所有的成员。人们像是囚徒出来防风一样没精打采地挪到了甲板上,等待着下一步的安排。
“各位,我先说两句!”威仪的刘管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们站在高高的云端俯瞰芸芸众生,其实在一个地区安居乐业的人们未尝不是在一个个监狱式的囚笼里生存的动物呢?他们总在同一个地点驻足,总和熟悉的人打交道——他们害怕陌生的环境,回避生疏的人——他们拒绝踏足自己未知的领域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而顺其自然地形成劳作、生活、生养的循环中。孤陋寡闻却又画地为牢,自鸣得意地安于他们所谓的‘天命’。我们是一群不一样的人,我们拥有勇闯天涯的勇气与胆量。我们同舟共济也算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大家应当珍惜这样的缘分。不知诸位现在作何感想,但是我,作为一个驰骋在这美丽富饶的大海上已经几十年的老水手,身经百战的阅历早已造就了精神层面上的定力。何为定力?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那边未知的海域有我们的梦想,甚至有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梦想和家园,我们有理由灰心丧气吗?没有,我们很坚强,我们很真诚!有谁能够阻止我们前进,有谁能够代替我们前进,还有谁能够……”刘管事一时间激情澎湃,却突然卡壳,因为在他看着众人认真聆听的眼神的时候却不经意地瞥见了王富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旁边的小丹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刘管事绷着脸继续他的讲话:“嗯,这个,那个,我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都要争取成为英雄好汉,所向披靡地冲到世界的另一端去完成我们的使命!我们请我们的船长王起阳给我们讲几句话。”说完就站到了一旁。众人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都想听听这个俊俏的美男子能说些什么。王富贵这时又迷糊了:怎么原先刘管事管他叫“小丹”啊?难道他是什么宝贝灵丹……总之他是女人!王富贵不由自主地往前面挪了挪站立的地方,引起了人头的攒动,却不知刘管事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王起阳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刘管事,说道:“我们所航行的路线正是通往繁荣的‘王国商都’港口,将船上的美酒卖到那里,嗯,有疑问吗?”王富贵第一个举手说道:“姑娘,你虽然漂亮,但是估计不大明白作为一个船长要讲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才行啊!”
“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看到他是个女人!”刘管事粗鲁地拨开了众人,一把拽住王富贵,一提,一摔……散漫的水手们变得精神了很多,一方面,刘管事的讲话起了作用,另一方面,总是惹事的王富贵提供了可笑的谈资。
“我必须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何必为这样的敏锐寻找许多理由依据呢?既然我的内在是如此笃定小丹是个女人,那她必定是女人,无论众人将她包裹得多么严实。恩,没错,我当一探究竟,只有现实层面的证明才能将最后的疑虑变成确切不移的相信!”王富贵如此思考着,尽管他全身疼痛不已,白天被刘金重重地摔在甲板上的场景还在自己的心里隐隐作痛,但是凭借着一颗探索事实真相的勇敢的意志,他还是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王富贵继续沉思着:“这不能怪我,每个人都有梦想。不同的人被不同的梦想驱使搜寻不一样的人生道路,这是千真万确的。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成为‘堂名号’战舰的船长,虽然说起来有点类似于痴人说梦,但是这是心理话,心里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一个人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别人听。恩,对,但是确实也有人喜欢将自己心里话说给别人听啊,比如说,在说话前为表明自己的诚恳,他会以‘说句心里话’作为开头——他肯定在撒谎,肯定的!不对,我不能在自己思考的时候将自己干扰而将原先所要思考的主题给偏离啊!恩,我刚才思考的是什么呢?哦,对了!我作为一个将来成为伟大海洋的霸主的人,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作为一个贤内助呢?是的,小丹是最佳的人选!当然,她若是成为了我的夫人,也就是将来的船长夫人,那确实也是她的骄傲和造化!她到底是不是女人,这个问题必须得到解决,而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是我亲自上马!啊,突然感觉自己的强大的野心竟然还有如此浪漫的点缀呀,嘻嘻!”
正如王富贵所认为的,同时事情似乎也正中了他的下怀:刘金为了惩罚他的无理,命令他每天晚上守夜。天赐良机啊,王富贵心中暗自窃喜,表面上却装作满不情愿的样子,如此瞒天过海,他认为自己实在是太不道义了,他对自己说:“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难道智慧就是利用他人的无知去欺骗?难道成就大事业的人必须从小事儿去欺骗?不,绝不!我确实不愿守夜,要知道‘守夜’一词感觉像是看死人似的,而且刘管事命令我守夜自然是惩罚我,哪里有人受了惩罚还乐在其中?我不过是另有盘算罢了!恩,不错,没错!”如此这般说服了自己同时又自觉认为自己道德清白的王富贵在傍晚时分踏上通往使人拥有“高瞻远瞩”高度的台楼的楼梯。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如此千古名句在此时响彻心扉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啊!看,远边落霞红火如烧,太阳带着他最后的尊严沉入海底,黑夜披着她神秘的纱衣即将来临。哦,我爱站在这个高度体会大海对于白昼与黑夜毫无遮拦的展现……”王富贵看着眼前的美景,心绪一下子诗情画意了起来,可是正当他面露猥琐的豪情时,眼神却与一双犀利的双眼撞在了一起——他绚烂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崩塌成荒漠。不知何时,刘金像是一尊石像一样站立在台楼上看着王富贵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缕神情,一个疑惑至始至终敲打着他:“这厮在想什么?”
“刘管事,你在干什么?”王富贵似有躲避内心羞愧却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噢?你敢问我干什么?”刘金背在身后的双手立马叉在自己的腰间了。
王富贵生怕自己挨打,就胆怯地说道:“刘管事,你站在那里吓了我一跳!我人小,胆子也小!”
“胆子小是你的错……”
王富贵连忙接过话,抢着说道:“这绝对是我的错,大错特错,错得是一塌糊涂!”
“咦?”刘金没料到王富贵会来这么一手,将自己的话接过去,反而搞得自己没有话讲了。
王富贵说完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颓废模样,低着头像是等候着刘金的处置,但是他心里却想着: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能怎么样?
刘金阴沉的脸上突然绽放出诡异的微笑,一副强忍暴怒扭曲面容的恐怖嘴脸,而此时等候多时却没有感觉到刘金动静的王富贵偷偷转过头看到了刘金脸上定格的微笑吓傻了——哪里有将自己的阴险与微笑如此诡异地体现自己的脸上的?
刘金一句话没说,确保王富贵看完自己的脸后就背着手回到自己在第二层的房间了,偌大的台楼上留下王富贵一个人趁着黄昏温柔的光辉挥洒下清瘦而又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