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午战争未开始前,各国包括日本人都承认清廷确实拥有不容轻视的海陆军,特别是北洋舰队,赢得了诸多赞誉。大多数西方人士相信中国占了优势,日本想要取胜几乎是痴人说梦。在这些西方友人看来,中国军队受过精良的训练,船坚炮利,预言日本最后必将被彻底粉碎。
但事实却是,一经接触,清朝政府就溃不成军,庞大的陆军固然不堪一击,即新建的北洋舰队也几乎片甲无回。这样的失败让天朝上国的朝臣们悲痛不已,由悲痛化为力量的清朝许多言官纷纷提出“围魏救赵”之计,主张直捣日本,攻打长崎、横滨、神户,封锁日本沿海港岸,或占领那霸、琉球,恢复故土。一时间,这些言论甚嚣尘上,让朝廷在惊讶的同时略带了一丝欣喜。
甲午海战的四幕
中日两军的正式接触,也是第一幕,发生于1894年7月25日清晨丰岛海战。“济远”和“广乙”两艘中国军舰在完成护送清军在朝鲜牙山登陆后,离牙山返航,在朝鲜丰岛海面,遇上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吉野”、“浪速”及“秋津洲”这三艘以高航速和高射速为特征的军舰。7时20分,第一游击队望见“济远”和“广乙”两舰,即时下战斗命令。7时45分,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首先开炮:这是日本在甲午战争不宣而战的开始。中国军舰随后还击,两军展开激烈炮战。福建船政局自制砲舰“广乙”受重伤,无法发射鱼雷,船身倾斜,于是退出战斗,在朝鲜十八岛附近搁浅,纵火自焚。“济远”舰则作战英勇,伤亡亦惨重。8时30分,“济远”舰全速向西撤退。日舰猛追,“济远”舰悬起白旗。日舰追近,“济远”舰又加挂日本海军旗。“浪速”舰发出信号勒令“济远”舰立即停轮。
此时载有第二波増援朝鲜清军并悬挂英国国旗的“高升”号商轮和满载军械的“操江”舰驶来。日军三舰见“高升”号与“操江”舰,立即以“浪速”舰拦截“高升”号,以“秋津洲”舰拦截“操江”舰。“济远”舰借机西撤,日舰以时速22.5节的“吉野”号穷追“济远”舰不舍,“济远”舰抛下“高升”号而走,并发尾砲攻击“吉野”号。
“济远”舰驶抵威海,在《航海日志》中捏造战果:“击死倭提督并官弁数十人,彼知难以抵御,故挂我国龙旗而奔”。而后丁汝昌误报“济远”舰击沉“吉野”号。事实上“吉野”皮毛未损,无恙而归。真的悲惨的是“高升”号运兵船!“高升”号被“浪速”击沉,殉难者达七百馀人。“操江”舰也被俘虏。
7月28日夜,日本陆军进攻牙山清军,发生激战,清军不支,退向平壤。这是第二幕。
8月1日,中日双方正式宣战!
此后,日军的攻势,呈一日千里之势。八月十七日,日军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攻下重兵防守的平壤,镇守平壤的叶志超等人于夜间统率诸军,弃城北走,经过安州、定州,都弃而不守,这是第三幕。
第四幕,已经是到了该谢幕的时候了。日军把淮军精锐一举赶过了鸭绿江,朝鲜全境都落入其手。八月十八日,日本舰队决定性地在鸭绿江口外的黄海,以半天的时间摧毁了北洋舰队。
一群侏儒军队将一群扎着辫子的“女人”军队彻底击败,日军渡过鸭绿江后,连陷凤凰、旅顺、大连等地,彻彻底底地瓦解了中国“女人”军队的士气。
如果我们回顾一下,自咸丰同治以来,经过三十年师“夷”长技,以船坚炮利为中心的自强运动,就被几个侏儒开着几艘破船打得哭爹喊娘,实在是丢尽了中华民族的脸。从各种史料来看,中国海军是占有绝对优势的。但这种优势却亲手把大清海军推进了坟墓,从此后,大清海军一蹶不振。
直捣日本计划的破灭
甲午海战期间,京外臣工先后条陈对策,积极主战,汇聚成为一股清流。现在看来,大多数属书生论政,不足为取,但他们能先时而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印证了中国文人士大夫在为难之时的节操。
中国古语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甲午事起,日兵的调度及其战略,自然受到朝廷一些人的注意。在礼部右侍郎志锐看来,日本与英法用兵不同:“日人进攻韩牙山被创后,闻街有万六千人,其不以全力攻叶军者,盖知平壤有兵,若一力攻叶,则汉城空虚,恐我军一鼓而下,故缓叶军之击,而以重兵守汉城,沿途设伏,以守为攻,劳我师耳。威海、旅顺略开数炮,一击即退,此非攻也,特探路耳,特测量我炮台之坚松、炮力之远近耳。”所以,他觉得日本就像海盗,诡诈多。“今一击即去者,乃示弱也,俟我防弛志懈,必有猛攻大沽之举”。
侍读学士文廷式说,日本人用兵的方法是从德国那里学来的,因为朝廷和日本人交过手,那么按照德国的用兵策略,他觉得应该,“广筹善法良图,为久持之势。”
水师敦习琅威理在给李鸿章的信中道:“中国言战,可百年不匮;若倭人战,不十年必亡灭矣!”
在这种分析下,翰林院检讨陈存懋具呈,请饬总兵刘永福统领旧部,直捣日本,闽浙总督谭钟麟、台湾巡抚邵友潦、布政使唐景崧筹备军火,以为接应。他们“运筹帷幄”道:“刘永福之军冲其前,福建、台湾接应之军踵其后,声势联络,决荡纵横,日人自救不暇,必撤兵回援。”
在刑部侍郎陆学源的摺子里,颇能看出这种方法是许多人响应的:“光绪五年,倭入袭我琉球,改为冲绳县,从此夜郎自大,屡与朝鲜构衅。今兵已交于朝鲜,我不受其虚声恫喝,倭夷已有戒心。南澳总兵刘永福前在越南,叠创法夷,倭人望而怯步,可否请饬刘永福酌带兵船,由台湾越姑米洋,直抵那霸,进捣琉球,复我之旧藩,攻其所必救,此围魏救赵之策也。”
与其相呼应的是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这位文士建议相机进剿,将海军船只分拨一半,直捣日本海口,则日军必撤回自救。掌湖广道监察御史蒋式芬则指出,海疆万里,处处设防,布置难周,应采“伐楚救江”之计,密遗水师骚扰日本沿海,飘忽不定,使其枕席不安,有反顾之虞,以劳其师,而自形委顿,亦为兵法上策。
吏科给事中余联沅,密陈直捣日本之策,认为兵贵制人,直捣长崎、横滨之师,最为上著。破敌之方,不必尽师西法,请饬海疆督抚,何路可以进军、何船可以渡海、何物可以御炮,悉心筹画,密陈出奇制胜之谋。
翰林院侍讲学士、四川学政瞿鸿矶提出,以海军为正兵,直逼朝鲜王城,以沿海渔船、商船为奇兵,三路潜攻日本,使其顾救不暇。
户科给事中洪良品见时局艰困,为扶危救急,曾密陈直捣日本之计。
其奏摺谓:日本疆域,分八道六十六州,其国本贫,外强中乾,劳师袭远,其所以敢于深入我地者,盖早窥内地武备废弛,人皆习于讲和之说而不欲战也。乃至与之讲和而彼仍不应,且益扰我沿海各郡,势将阻我运道,使京城坐守待弊,此其志岂在小哉!我中国海口廷袤万余里,此堵彼窜,防不胜防,转瞬南漕运行,彼以偏师游弋海中,将不战而自困,此固倭奴处心积虑,为计之毒而料之审者,此本中国之瑕,而不知己之亦有瑕也。谨案日本北为对马岛,与山东之登州径直,南为萨峒岛,与浙江之温州、台州径直。长崎一岛,与浙江之普陀东西对峙。厦门至长崎,北风由五岛入,南风由天堂入,相去不过数十更,盖海道以更计程,一昼夜为一更也。凡兵法制人,不制于人,彼能闯我堂奥,我亦能扰彼庭户。彼能渡鸭绿江而西来,我亦可渡对马岛而东往、彼全师远出,本国必然空虚,请旨饬下两江总督张之洞、闽浙总督边宝泉、台湾巡抚唐景崧密筹会议,各选得力将弁,专募沿海亡命之徒,计二、三万人,率以直捣日本,扰其长崎、鹿岛、横滨、神户等处,径逼王京,彼必回师救援,再有宋庆、依克唐阿等两面夹攻,击其惰归,使彼受一大创,庶知中国之不可侮。
洋洋洒洒一大堆,这些人却忘记了当时朝廷的腐败已经无兵可派,无人可遣了。江南道监察御史张仲忻就说,“时已无可战之船、无可任之将”,他奏请罗致闽粤渔民商船,潜行骚扰日本沿海港口。此外,他还多次以整顿海军,攻其所必救为请。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间,张仲忻又奏请饬令刘坤一总统海军,分为数队,以一队隶南洋而扰日本,以一队驻北洋而保近畿,以余船为游击救应之师,水陆并举,以期规复诸城。
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十四日,他具摺分析说:“倭人之空国而来,而绝不一顾其巢穴者,料无海军以攻之也;渡师转饷多用商船而旁若无人者,料无海军以截之也。”经过左右思维后指出,“计非仍用海军不可”。但必须先除丁汝昌,并去李鸿章,否则海军仍不可用。
然而,他自己也知道,在无可战之船,无可任之将,海战节节失利的情势下,劳师袭远,实不足恃。即使派出军队,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持久战的提出
大概是在直捣日本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情况下,有人提出了持久作战计划。候补上事王荣先、鲍心增分析胜负的形势说:“彼岛气力有限,万难持久,而我中国地大物博,自来用兵,人材愈战愈众,兵力愈战愈强。今调募将齐,军火又到,机事大转,乃以和局误之,俾我骚动天下,终于无功,而彼得保众休息,为再举万全之地,亟肆以疲我,多方以误我,中国不战自惫矣!此狡虏不劳而屈我之奸谋也,如此是贼常处于必胜,而我常处于必败。”
中国地大物博,兵源充足,长期抗战,可以转败为胜。两江总督刘坤一也主张长期作战,认为“现在兵端已开,务在痛予惩创,即使刻难得手,亦可以坚忍持之。日本国小民贫,并力一举,其势断难支久,将来待其困毙,自易就我范围”。
翰林院编修丁立钧条陈和战利弊时,估计日本所能相持的时间,不出四、五个月,中国当通筹战守之策,静以制动,坚持长期作战,俟其势穷力屈求和,就是所谓一劳永逸的办法,否则轻易许和,必然不开列强瓜分之例,后患无穷。
然而,这一切都随了甲午战争的赔款而结束。有人说,倘若能实施这些人所建议的计划,很可能会有一星半点的成功。但是,如果我们分析一下甲午战争的失败,就可以知道,即使计划真的实施,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在本土上的战争,拥有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难成功,更何况是异国他乡呢!中国在这场战争的失败因素很多,李鸿章倚恃外交,使中国延误了军事方面的准备工作;战争爆发后,中国军队的指挥并不统一,事权不明确。虽然,那些文人士大夫们的救国言论慷慨激昂,但落到实处却是不足为取。中国言官们最擅长的就是说话,明朝就是他们给说灭亡的。到了大清,他们虽然没有把这个破烂不堪的帝国说灭亡,但其嘴上功夫的确让人敬畏。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中国与日本的这场战争,几百年前,明帝国也与日本进行过一场战争。最后的结果是胜利,万历皇帝欣赏了几十名倭寇被处决的场面。这种场面让我们每个中华民族的人心潮澎湃,万历皇帝是我们的民族英雄!
那场战争叫抗倭援朝,没有强大的海军,也没有那么多用重金买来的大炮。按照某人的观点,那场战争是腐败的明王朝在朝鲜本土上挥霍国库才打胜的战争。但是,人家赢了。清王朝看上去要什么有什么,却输了。据张鸣先生说,大清朝的官兵在朝鲜本土上向日本人开枪时,就像是在放烟花,指哪不看哪!
你可以想见,一群饭桶拿着装满子弹的枪,把头扭到一边去,然后开枪。最后被日本人的子弹射中,这样的战争如何能打赢?
也许,甲午战争的海军打起仗来同样如此。一个帝国的军队居然不会使用枪,再多的大炮又有个屁用。
我们应该为大清朝庆幸,日本没有打持久战。如果真的打持久战,大清朝不用愚蠢的指挥官和腐败的政治,只凭那些不会使枪的饭桶士兵就足以把整个国家送进坟墓。